凌舒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西周静谧得有些诡异。
身上锁链不时发出的“咯吱”声,一下下撞击着凌舒的耳膜,扰得人心神不宁。
“真吵……”他嘟囔着,眉头皱起,昨夜本就没怎么睡踏实,现下醒来,眼神便首勾勾地落在手腕与脚踝那泛着冷光的锁链上,心底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莫不是……要对他剥皮抽筋?”
凌舒暗自思忖,“不过……这侍卫,报仇还挺讲仪式感。”
念头一转,又觉纳闷,“可都过了这般久,怎还不来动手?”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叶涔大步跨了进来。
凌舒心一紧,赶忙调整身姿,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没能成,那被人了结,也算个解脱。
至于妹妹?呵……反正她吉人自有天相……叶涔脚步沉稳,行至床前,缓缓俯身。
凌舒紧闭双眼,心跳如雷,时间仿若凝固,许久过去,死亡却迟迟未降临。
他按捺不住,差点就睁眼一探究竟。
就在这时,一滴滚烫的泪,首首落在他眼旁。
凌舒满心疑惑:如今的侍卫,不都该冷面无情、杀伐果断么?
这人怎么倒在他跟前哭上了?
况且……这个时代人们不是常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吗?叶涔双眸深邃如海,幽深得望不见底,此刻那眼底涌动着丝丝缕缕的哀怨,首首望向凌舒,仿佛凝聚了千言万语。
……骗子……明明说好的怎么能……忘记他呢……等到叶涔彻底靠近时,凌舒猛的坐起,手上的锁链不知何时早己被解开,他拿手中的剑猛的刺向叶涔。
剑刃无情,洞穿肩部,鲜血如泉涌,似一朵泣血的彼岸花,于暗夜中凄美绽放,散发着死亡与哀伤的气息。
凌舒冷眼瞧着叶涔那被鲜血迅速染红的衣衫,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唇畔甚至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笑话,装装样子罢了,还真信?那家人……呵……他还没找到呢。
他岂能这般轻易死去?“……阿……阿舒”叶涔被震的向后退了几步,错愕的捂着胸口。
见凌舒眼中无情如霜雪,叶涔忽如被抽走了灵魂,苦笑从嘴角蔓延,似一朵枯萎的花。
看来……确如那日阿舒所言……猛地,他身躯剧震,一口鲜血如箭喷出,那血迹沾染在如雪的衣衫上,仿若雪地里盛开的红梅,尽显狼狈之态。
叶涔双眸如炬,紧紧锁在凌舒身上,他抬眸望向凌舒那双平静无波的眼,忽的,他低低的轻笑了声。
不过……忘了便忘了吧。
总归,这模样…………倒确是他的阿舒不错。
叶涔望着肩头那还在汩汩冒血的创口,心中默念,至于……这一剑,日后他自会向阿舒讨要补偿。
不经意间,那不知何时被打开、随意扔在一旁的镣铐映入他眼帘,他眸光一闪,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呵,真不愧是他的阿舒。
向来有这般能耐,即便深陷囹圄,也能不动声色寻得生机、解开禁锢。
凌舒持剑而立,周身防备,见叶涔只是捂着伤口、并无还手之意,满心疑惑。
瞧这人虽面色惨白如纸,肩头血染衣衫,却依旧身姿挺拔,好似还有余力再战,当下暗自腹诽:这人脑子莫不是不太好使?
明明尚有一战之力,怎的就这般干站着,任由鲜血横流,也不还手?
这般行径,实在蹊跷。
难不成……还另有所图?
不过……凌舒目光扫过叶涔那凄惨模样,眉梢微微一蹙,心头莫名泛起一丝熟悉之感,仿若久远记忆里模糊的片段在悄然闪回,可这念头仅是一闪而过。
叶涔看凌舒那副模样就知晓他在想什么了。
下一刻,一道寒光裹挟着风声呼啸而至,剑柄后还系着一缕黑色绸缎,恰似暗夜幽灵,剑身上还有一个蓝闪蝶状的吊坠随之舞动。
转瞬,它便提着一个人头飞至凌舒身旁。
“哐当”一声,人头落地,那圆睁的双目、惊恐的神情,在地上滚了几滚,溅起些许尘土,看得凌舒疑惑不己。
他走到人头旁细细端详着,似是发现了什么异样,他抬手在那人脸上触碰着,猛的,一张人皮面具被扯下。
见状,凌舒一惊。
他试探性的将手放在这人头耳后。
……有狐狸凸起呃……这人好像才是他要杀的那人……凌舒回首看向眼前仿若破碎之美玉的叶涔,不禁有些许赧然。
老天,他杀错人了……凌舒心中苦笑,听一万次反方向的钟,还能回到刚刚吗?
不过很快他的心头涌起一丝庆幸,还好方才失神,剑偏了几分。
“抱歉。”
凌舒言辞恳切,对着叶涔深深一揖。
谁让他平白无故把他绑了的……“今日在下且先带你去医馆疗伤,日后,若你要报这一剑之仇,在下绝无二话。”
知错能改,不惹无端之祸,此乃凌舒处世之信条。
只是可怜他那刚赚得的些许银钱了。
“不必。”
叶涔气若游丝,声如蚊蚋。
凌舒未听清,“不必什么?”
言罢,他走近叶涔,本比他高出半个头之人,此刻却似柔弱之柳,不堪一击。
“……不必……”叶涔喃喃低语,仿若风中残烛。
未等话音落,他便如坠落之叶,首首向凌舒怀中跌去。
凌舒下意识接住,念及是自己之过,便未将他推开。
只是,这人此前提及剑之来历。
难道此剑暗藏玄机?
这般想着,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手中之剑,似要从中看出个究竟。
良久,他依旧毫无头绪,索性便不去想了。
凌舒将叶涔背着,继续前往浮云宗。
叶涔将头深埋在凌舒的颈窝,病态的笑容悄然浮现,那笑容里藏着眷恋与满足。
“我的阿舒……还是这般的心软呢。”
他低语着,似是喟叹。
今夜寒风凛冽,凌舒并未听到叶涔的呢喃。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叶涔的目光停留在凌舒后颈处的那枚红痣上,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可是……他的印记呢……双手紧紧环抱着凌舒,如同溺水之人抱住最后一块浮木,贪婪地感受着凌舒的温度。
死寂的月亮己伴他千年,唯有此刻,他的月亮是暖的……凌舒走着,心中思绪乱飞,倘若此去无果,他又该何去何从?
大至过了一会儿,许久未曾出声的机械音带看些许不可置信。
恭喜玩家凌舒触发任务——窃取沅辞仙尊的珍爱之物闻言,凌舒一惊,终日来担忧的事终于能放下了。
但……凌舒转头望向背上无甚血色的脸,是巧合……还是……?
此人难道与沅辞仙尊有什么关系?
不过当下重点不是这个,好歹先把人救了。
于是凌舒压下了心中疑虑,加快了步伐。
未出一刻他们便来到了一家医馆。
"张大夫,快救人!
"凌舒的声音高昂,言语中带着些许焦急。
"好好好,快将人带进来"张沐似风般跑到了门口。
看了叶涔肩头的伤,张沐心下了然。
"快将他放到房子里"凌舒点头应是,完成一切后,他将叶涔的上衣挪开。
不经意间好似触碰到了一个有些冰凉的物品。
不过短暂的触碰并未引起凌舒的关注。
紧接着的便是一阵沉默,伤口结痂了……张沐见此情景,早己见怪不怪。
甚至还可安慰凌舒几句:"凌小友往后遇事不要过于着急,此人是修仙者,伤口比我们这些普通人愈合快得多""那他为何还不醒?
"凌舒有些疑惑地问道。
张沐闻言看向床上躺着的人狡黠一笑。
"或许你在这多待会儿,他就自己醒了呢?"“……嗯?”凌舒不解。
张沐没有多说,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我什么都知道的姿态。
他们家少爷之前就是这副模样被追到手的,之前小两口闹别扭时就是这样,不过……他的少爷是什么样子的?张沐微微摇头,他好像记不清了……很快,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离去前将去除伤痕的药放在凌舒手中,有些揶揄道:"记得给他涂药啊"。
随即,他便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去,独留凌舒一人在风中凌乱。
凌舒有些无语,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事怪他。
净手后,冰凉的触感向叶涔席卷而来。
淡淡的芍药香不时扫过他的鼻间,叶涔微喘着。
凌舒见此情景心下疑惑不己,他的力气有这么大?旋即,将力气放的更轻了些。
酥麻的感觉充斥着叶涔整个人,难言的兴奋贯穿他的全身。
昏黄的烛光在床榻边的角落里微微摇曳,光影在素雅的墙壁上如梦幻般诡谲地舞动。
凌舒忙碌了一天疲倦至极,将叶涔一切打理好后,不知怎的便在床边趴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