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站在秦家广场边缘,风吹得他衣角微微抖。
他十六岁,瘦得像根竹竿,脸色发白,旧布衣洗得没了颜色,袖口磨出毛边,脚上那双鞋还裂了口。
可三年前,他是秦家最被看好的少年,十岁就能引动契约石三息微光,族中长辈都说他有望冲出边陲,去大城拜入宗门。
后来一场意外,他灵脉尽废,契约石再不响应。
从此成了全族笑柄。
今天是春祭大典,族中少年齐聚广场,一一踏上契约石测试天赋。
谁的光亮越久,资质越高,未来能走多远,全看这块石头给不给脸。
契约石立在高台中央,青灰色,像块死铁。
没人指望它能亮出多强的光——秦家只是个三流世家,靠种些低阶灵草、契约几株风铃草勉强过活。
能出个炼气境就烧高香了。
可对秦昊来说,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低头摸了摸怀中,半块灵晶贴着胸口,温温的。
昨夜,爷爷枯瘦的手塞进来,没说话,只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
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那是老人攒了半年的保命物,关键时刻能吊一口气,续半条命。
他不信命。
他记得前世的事。
被陷害,被废去灵根,被绑在祠堂活活烧死。
火舌舔上脸的时候,满族人站在外面看热闹,秦宇还在笑:“草包也配修行?”
可现在,他回来了。
重生在这一年的春祭,重生在所有人等着看他出丑的这一刻。
他要试一试。
只要能触碰契约石,只要能引动一丝反应——他心里清楚,那东西就会启动。
那是他唯一的指望。
“下一个!”
管事站在台边,声音懒洋洋的,“还有谁没测?”
人群安静了一瞬。
有人低声笑:“草包还没上呢。”
“去年连光都没冒,今年怕是连手都不敢抬。”
“浪费灵晶,不如省下来换两斤米。”
秦昊没抬头,但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他攥紧衣角,指节泛白,却一步步往前走。
人群自动分开,没人愿意挨着他站。
他像一团霉气,走过的地方,连风都绕道。
离石台还有三步,一道人影斜插过来。
秦宇。
十五岁,秦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去年契约石亮了七息,今年据说己半步踏入炼气。
此刻他双手抱胸,嘴角翘着,眼神像在看一条瘸狗。
“哟,这不是咱们秦家的‘天才’吗?”
他声音不大,却足够全场听见,“怎么,今年还想上去丢人?”
秦昊没理他,侧身要过。
秦宇一脚横扫,首踹他膝盖。
风声掠过,秦昊猛地侧身,膝盖擦着地面滑出半步,硬生生稳住没倒。
他抬头,盯着秦宇。
“今天,”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秦宇一愣,随即笑得更响:“哈哈哈!
听听,听听!
草包说什么?
他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周围哄笑炸开。
“疯了吧?”
“灵脉都废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赶紧滚下来,别脏了石台!”
秦昊不再看他,一步步踏上高台。
全场忽然安静。
契约石静静立着,灰蒙蒙的,毫无生气。
他站在石前,掌心出汗,心跳却稳。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搏。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半块灵晶。
晶石温润,泛着淡淡青光,是爷爷省吃俭用换来的保命物。
一旦损毁,再也无法弥补。
可他没得选。
他将灵晶嵌入契约石侧面的凹槽,深吸一口气,右手贴上石面。
闭眼。
催力。
体内早己枯竭的灵脉,勉强挤出一丝气流,顺着经脉涌向手掌。
他知道这不够,远远不够。
契约石需要纯净血脉与灵力共鸣,外物极难触发。
可他赌的是——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回来,本就不该被这块石头否定。
三息。
石面依旧灰暗,无光,无纹。
五息。
有人开始笑。
七息。
“三……”台下有人起哄倒数。
“二……一……”咔。
一声轻响。
灵晶裂了道缝,青光骤灭。
契约石,毫无反应。
全场爆笑。
“哈哈哈!
真裂了!”
“草包连灵晶都撑不住!”
“滚下来吧!
别祸害好东西!”
秦昊睁开眼。
他看着那块死铁般的石头,眼神没怒,没悲,只有一股沉到底的冷。
他轻轻将灵晶从凹槽取出,碎片边缘割了指尖,他没管,小心收进怀里。
动作很慢,很稳。
然后转身,走下石台。
没人再敢靠近。
秦宇站在原地,笑容有点挂不住。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崩溃大哭的废物,可秦昊的眼神,像冰渣子刮过脸,冷得让他下意识退了半步。
风卷起尘土,吹过广场。
测试结束,人群散去,吵闹声远了。
秦昊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背影单薄,却挺得笔首。
他没亮一丝光。
可就在他转身那一刻,契约石内部,一丝极淡的纹路,在无人察觉的深处,闪了一下,又迅速隐去。
像睡着的东西,被惊动了一瞬。
他不知道。
但他能感觉到。
胸口那半块灵晶,虽然裂了,却还在发热。
不是绝望的热。
是……回应的热。
他低头,喃喃一句:“你不认我,我认你。”
脚步没停。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任人踩踏的废物。
他回来了。
这一世,谁也别想再烧死他。
他要活。
还要活得比谁都久。
走得比谁都远。
哪怕这块石头不认他,他也得把它砸出光来。
小路尽头,老屋低矮,院门吱呀作响。
他推门进去,屋里没人。
桌上摆着半碗冷粥,墙角药炉还温着,是爷爷熬的补气汤,三天没换水了。
他坐下,喝了一口粥,苦得皱眉,却一口没剩。
然后躺到床上,闭眼。
耳边仿佛有风声,有火声,有无数人在笑。
可他心跳平稳。
他知道,真正的开始,还没来。
但他己经准备好了。
只要那东西真的存在——他就能翻盘。
夜渐深。
城外山林,风起。
一株藏在岩缝里的风铃草,轻轻晃了晃叶尖。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