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雾弥漫的清晨,苏牧睁开眼时,身侧的窗棂映着一抹微蓝的光。
他的呼吸在静谧中吐纳,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回到了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宅邸——苏家别院的偏院。
玉兰花落,枝影斑驳。
耳中有少年少女的低语,有佣人清扫落叶的沙沙声。
记忆涌上心头,一幕幕碎片交错如光影。
前世的背叛如毒蛇缠绕心脏,权谋、诬陷、惨死炼丹房,皆在脑海浮现。
然而此刻重生于家族迷雾之中,他己不再是那个被算计的天才炼丹师,而是往昔自我、昨日余烬新生,隐忍而冷静的苏牧。
他掀开厚重的被褥,双足踏上冰凉的青石地面。
屋外,一道细烟升腾,那是管事烧早茶的气味。
他在水盆中洗净面容,指尖滑过镜面,看见年少的自己——黑发如墨,眉目清朗,瞳中却映着别样深邃。
每一道疤痕仿佛都潜藏着未解的因果。
门板被轻轻推开,一缕微光溜进来。
侍女青杏的身影闪现,她低声道:“小少爷,家主传您前院议事。”
苏牧收起所有锋芒,只安静地点了点头。
他换上素衣,抚过衣袖,那曾经埋葬希望的家族,如今依旧笼罩在权势的阴影下。
走廊尽头,苏家众人己环坐于堂中,家主苏远岚面带威严,看向每一个子弟的神色带着试探与算计。
“苏牧,”苏远岚低沉道,“最近宗门选拔将至,你可有自知之明?”
他那双不怒自威的眸子,仿佛在审视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
苏牧拱手应道:“儿子明白,愿为家族而战。”
一旁堂兄苏晟眼中有隐隐的嘲意。
堂妹苏桐,却偷偷朝苏牧递来关切的一瞥。
家族血脉间的冷淡与疑忌如寒流涌动,将日常琐碎染上不可名状的阴霾。
苏牧在心底沉默,他知道,这一场选拔并非单纯的进宗之路,更是苏家众人争夺未来的舞台。
家主宣毕离席,众人各自散去。
苏牧被青杏引至后园,路过花径,见紫竹间一少年***——苏牧的大哥苏渊。
他神情冷峻,目光落在鱼池涟漪上。
“大哥。”
苏牧低声。
苏渊没有回头,只淡淡道:“父亲对你期待不多。
不必争什么,保住自己就好。”
苏牧垂眸,“若只是保身,家族终将弃我如履。”
苏渊终于侧首:“你有你的路,但要步步谨慎。
宗门选拔不止是修为的较量,更是人心的试炼。”
他的眼神中隐藏着疏离和复杂的关注,兄弟情谊被现实压弯,却未折断。
苏牧点头,不再多言。
他沿着幽径独自行走,蓝色晨雾漫过竹林,他的心思如水中倒影,扭曲而清晰。
回到偏院,他翻开前世的炼丹笔记,指尖在纸页间游走。
丹方、阵图、药性变幻,还有那些未曾完成的推演。
苏家之内,他不能暴露前世的天赋,只能暗自积蓄力量。
窗外有燕啼,他忽然忆起那死在权谋中的师弟——秦望。
“终有一日,旧因既清,新果自结。”
苏牧低低一语,步入炼丹房,将手伸向药柜。
掌心温热,灵气环绕——他运转前世的炼体诀,灵力在经脉间悄然流转。
药香渐浓,青杏在门口轻唤:“小少爷,您今日要练丹吗?
夫人怕您劳累,让奴婢来帮忙。”
苏牧微微一笑,“无需放心。
我自有分寸。”
青杏见他神色柔和,便捧来热水与干净药材。
她嘴角藏着钦佩,悄悄瞄一眼苏牧的动作,似有话欲言又止。
苏牧一边选药一边淡言:“家族能信托之人不多,你且小心,不被旁人牵连。”
青杏显出迟疑,“小少爷,我听下人说……宗门外有异族踪迹,洛氏的名号很厉害。
您进宗要多防些。”
苏牧眸光微动,异族洛氏,是碎裂世界与因果棋局中的黑手。
他点头:“你的话,我会记在心里。”
正午至,苏牧整理丹炉,决心启程前往开元宗。
踏出宅邸那一刻,他蓦然凝望苏家后山。
晨光下,远远可见一辆马车行在官道,其上繒布覆顶——是暮雪瑶的车队。
开元宗选拔吸引各方天骄,天霜宗的暮雪瑶赫然在列。
苏牧沉下心,他知,这一次入宗,不仅为家族而战,更是为前世断因、今生续果。
他取出薄刃佩剑,利落束发,青杏相送。
门前,温青辞神色匆匆赶来。
披一身青袍,眉眼明朗,手中握一枚驱邪令。
“苏牧!”
温青辞笑着拍他肩,“大事临头,谁敢退却?”
苏牧眼角含笑,“你倒是看得开。”
温青辞将令牌掷在手中,“家族风雨不足惧,只要谋事在人。
选拔之后,若能同游宗门,岂不痛快?”
苏牧定定地看着温青辞。
他知,这位好友背后也是一场家族因果。
两人会心一笑,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在风清玉冷间悄然生根。
官道上,车队轰然驶过,苏牧、温青辞并肩而行。
暮雪瑶隔窗遥望,眸中隐约闪动不屈之光。
苏牧在微光中挺首脊背,步步踏入开元宗地界。
心头念动,权谋未解,亲情未复,前世恩怨如潮。
他不知未来如何,只知此刻脚步踏实,每一步都承载着从泥泞到青云的决心。
风动花影,青杏远远挥手送别。
苏牧未回首,只在心中默念一声感谢。
他的目光穿越家族墙垣,看向宗门高楼,命运的棋局即将展开。
而在宗门大门之前,他与温青辞立足,身旁是诸多热血少年,前方是未知的试炼和交错的因果。
苏牧收敛所有情绪,再次审视自身。
这条路,是他唯一能选择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