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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9-20

一窗外,夏日的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意乱,一如我此刻的心境。

厨房里洗刷碗筷的水声哗啦啦响着,我却只是盯着窗外那棵被晒得有些蔫头耷脑的榕树,

手里的抹布无意识地擦着早已光洁的料理台。六年了。那九万块钱,像一根细小的刺,

深深扎在我和丈夫林强的心口,不致命,却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

刺痛一下我们看似平静的生活。那是六年前的事了。林强刚从部队退役回来不久,

我们盘下了一个小店,起早贪黑,生意刚刚有了点起色,攒下了一点辛苦钱。那天晚上,

他接完一个电话,脸色是罕见的激动与一种被充分信任的荣光。“老婆!

”他兴冲冲地从阳台走进来,手机还紧紧攥在手里,“我刚以前的班长,李建军班长!

他电话打到我这儿了!”“哦?班长?好几年没联系了吧,什么事啊?

”我一边核算着当日的账目,一边随口问道。林强时常念叨部队的事,

念叨班长对他如何照顾,像亲哥哥一样,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他……他遇到点急事,

手头非常紧,想跟我借点钱。”林强的语气带着点试探,但更多的是跃跃欲试。

我的心微微一沉,从账本上抬起头:“借钱?借多少?你们好几年没见了,

你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吗?”不是我心眼小,实在是这社会太过复杂,人心隔肚皮。

退役后的生活不易,每一分钱都是我们汗珠子摔八瓣挣来的。林强坐到我身边,

语气急切而真诚:“老婆,是班长!是李班长!你不知道,在部队的时候,我有一次重感冒,

烧得迷迷糊糊,是班长背着我跑去卫生队,守了我一整夜。我训练跟不上拖后腿,

是他每天提前起床陪我加练……他开口,肯定是真遇到难处了。他说了,就应急,最多半年,

肯定还!”“到底多少?”我重复问道,心里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九……九万。

”林强的声音低了下去,但马上又抬高,“班长说了,半年!半年之内一定还!

咱们现在不是正好有这笔钱吗?暂时也用不上……”“九万?!”我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

账本被我猛地合上,“林强!你疯了?!那是我们攒着打算扩大店面、做周转资金的钱!

你说借就借?还是借给一个几年没见的人?你了解他现在吗?万一……”“没有万一!

”林强打断我,脸色因为激动有些发红,“那是班长!他不是那种人!

他肯定是有天大的难处才开这个口!战友情你不懂!那是过命的交情!”“我不懂?是,

我是不懂你们那种过命的交情!”积压的焦虑和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慌瞬间爆发了,

“我只知道我们现在过日子要钱!开店要钱!将来生孩子、养老人处处都要钱!

九万块不是小数目,你说得轻巧,万一他还不上呢?你找谁去?”“不可能!

班长不是那样的人!”林强梗着脖子,眼神里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执拗和信任,

“这钱必须借!就当是还他当年对我的情分!”那是我和林强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我骂他天真、愚蠢、不顾小家、只讲义气不长脑子。

他怨我现实、冷漠、不理解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情谊。最终,我还是败下阵来。一方面,

钱是他跑去银行转账的,我拦不住;另一方面,看着他因为战友的信任而闪闪发光的眼睛,

以及那种“被需要”的使命感,我内心深处或许也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或许,

他说的是对的?或许,真的能按时还回来?然而,现实给了我们一记沉重的耳光。

半年之期到了,音讯全无。一年过去了,依旧石沉大海。林强开始还时不时给班长打电话,

发信息,从最初的自信满满,到后来的困惑不解,再到最后的焦虑不安。

电话那头永远是无法接通,信息永远像投入了深渊,连个回响都没有。我的预感成真了。

失望、愤怒、委屈几乎将我淹没。“看看!这就是你过命的交情!这就是你的好班长!

九万块,喂了狗了!”那次,我指着手机里毫无回应的聊天记录,对着林强声嘶力竭地哭喊。

店铺的周转开始出现困难,我们不得不缩衣节食,原本的计划全部被打乱。林强脸色铁青,

嘴唇紧抿,但依旧嘴硬:“班长肯定不是故意的!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麻烦!

可能是手机丢了,可能是人在国外,可能是……”“可能是什么?

可能就是存心骗你这傻子的!”我的话像刀子一样甩出去,“林强,我告诉你,

这日子要是过不下去了,咱们就离婚!你跟你那战友情过去吧!

”“离婚”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我看到林强眼底闪过巨大的震惊和伤痛。我们都愣住了。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那之后,我们陷入了长久的冷战。那九万块钱,

成了我们之间一个不敢触碰的禁区,一个房间里的大象。我们照常生活,经营店铺,

但裂痕已然存在。我心疼钱,更心痛林强那份被辜负的赤诚。时间慢慢流逝,

伤口表面渐渐结痂。我们谁也不再提那笔钱,似乎都默默认了,这钱就是要不回来了,

就当是买了教训,或者,如林强所说,还了当年部队的一份人情。生意磕磕绊绊,

总算又缓过来一些。我曾无数次告诉自己:算了,忘了吧,钱没了还能再赚,

别为这个伤了夫妻感情。直到今年年初,寒冬仿佛直接侵入了我们的生活。经济不景气,

我们的生意一落千丈,几乎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屋漏偏逢连夜雨,婆婆突然旧疾复发,

住进了医院,手术费、住院费、后续的疗养费像一座大山压下来。

我们那点微薄的积蓄瞬间见底,资金链彻底断裂。看着空荡荡的店铺和医院里婆婆憔悴的脸,

绝望感前所未有地攫住了我。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推了推身旁同样失眠的林强。

“老公……”我的声音干涩,“……要不,我们还是想办法找找李班长吧?

哪怕……哪怕先要回来一部分,应应急也好啊?这么多年了,或许……或许能联系上了呢?

”黑暗中,林强沉默了良久,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终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奈和一种不愿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沉重。“……好吧。”他的声音沙哑,

“我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他家的地址。当年退役时,他给我写过他老家的地址,

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二几天后,

林强从一个旧笔记本的夹层里,翻出了一张微微发黄的字条。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地址,

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却透着一股岁月的重量。

那是一个我们从未听过的、极其偏僻的县乡镇村的名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也是最后一点不甘心,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决定开车前往。出发前,

我鬼使神差地去超市买了两箱牛奶,又称了一些孩子爱吃的零食饼干。林强疑惑地看着我。

我避开他的目光,有些别扭地说:“好歹是去要账的……他要是结了婚,

家里可能有老人孩子……空着手去,太难看了。”林强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东西搬上车。

我知道,他心里其实也打着鼓,对即将面对的场景,既有期盼,更有恐惧。

路途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漫长和艰难。十多个小时的车程,高速转省道,省道转县道,

最后驶上坑坑洼洼、尘土飞扬的乡间土路。路两旁的山越来越高,人烟越来越稀少。

手机信号时断时续,导航早就失了灵,我们只能凭着路牌和偶尔询问路人来辨认方向。

“你确定是这里吗?”我看着窗外几乎原始的村落景象,忍不住再次怀疑,

“班长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这里和我想象中的任何一个“家”的概念都相去甚远。

林强紧握着方向盘,眉头深锁:“地址没错……退役那年,我们几个战友送他回来,

就是这里。只是……只是当时觉得虽然偏了点,但也没这么……这么荒凉。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确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终于,在夕阳即将沉入山脊的时候,

我们按照村民模糊的指点,找到了字条上的那个地址。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家”,

只是一栋低矮的、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墙皮大片脱落,露出里面的黄土坯。

屋顶上的瓦片残破不堪,门前泥泞的地面上散乱地放着一些杂物。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那九万块钱的指望,在这片贫瘠的土地面前,似乎正在加速蒸发。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掉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潮湿、贫困和清贫饭菜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的光线很暗,

勉强能看清灶台边坐着三个人。一位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大爷,

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军装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儿子淘汰下来的,

正颤巍巍地端着碗。两个小男孩,面黄肌瘦,穿着不合身的、脏兮兮的衣服,

依偎在老人身边。他们正围着一张小木桌吃饭。当我看清他们碗里的食物时,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为之一滞。那是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红薯饭,

黑红一片。桌子中间放着一盆清水煮的、看不出品种的蔬菜,

旁边只有一碗干辣椒酱和一碗腌酸菜。没有一丝油荤,没有一点肉星。

这就是他们全部的晚餐。两个孩子吃得狼吞虎咽,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

老人听到动静,缓慢地抬起头,眯缝着几乎睁不开的、浑浊的眼睛,

努力地看向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声音苍老而警惕:“你们……找哪个?

”林强喉结滚动了一下,上前一步,声音干涩得厉害:“大爷,您好。

我们……我们找李建军。他是住这里吗?”“建军?”老人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随即又黯淡下去,变得更加警惕,“他是我儿子。你们……找他搞么子?”那一刻,

“要账”两个字像巨石一样堵在我的喉咙口,沉重、滚烫,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我看着老人那双几乎失明的眼睛,看着两个孩子懵懂而带着一丝惊恐的眼神,

看着他们碗里刺眼的红薯块,所有准备好的话术、所有的委屈和愤怒,瞬间被击得粉碎,

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酸楚和怜悯。林强显然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顿了顿,再开口时,

声音变得异常柔和,甚至带上了一种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哽咽:“大爷,您别担心。

我们是……是建军的战友。以前在一个连队的。今天正好路过这边,顺道……顺道来看看他。

”“战友啊……”老人脸上的警惕稍稍放松,露出一丝近乎讨好的、卑微的笑容,

“难为你们还记得他,还跑这么远的路……快,快屋里坐……”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招呼我们,

身体却踉跄了一下。林强赶紧上前扶住他。我们环顾四周,所谓的“屋里”,

根本找不到一件像样的凳子,只有几个用树根钉成的简陋树墩。老人被林强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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