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宁尚努力的将指甲掐进掌心时,那阵痛感让他终于确定这不是幻觉。
墙上的电子钟,秒针,分针,时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着跳。
15:37,15:36,15:35……数字每跳动一次,空气里就泛起细微波纹,像有人在现实这张画布上倒着涂改。
他面前的玻璃杯三分钟前摔成了渣,此刻却正以违反物理的姿态自我缝合。
碎片边缘渗出的水渍顺着桌面爬回杯底,连带着他刚才泼出去的半杯咖啡,都在逆向流动,重新凝成液态卧在杯盏里。
“操。”
宁尚低骂一声,抓起桌上的打火机。
金属外壳的温度还留着他刚才摩挲的热度,但下一秒,火苗“噗”地缩回焰芯,烧黑的棉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恢复成未使用的模样。
这是第七天。
从七天前开始,世界就成了倒放的录像带。
他看见楼下的老头倒着走回家,看见垃圾桶里的废纸自己飞回办公桌,甚至在医院看到太平间的尸体坐起来,倒着走回病床——那具尸体的脸,他认识,是三个月前死于心梗的老邻居。
他现在清楚:只有他记得“正向”的时间线。
突然手机在裤袋里震动,屏幕弹出一条短信,发件人是个陌生号码,发送时间显示“ 15:36”——比现在晚了一分钟。
::(彍人¥(以?
就。
乊(、,¥~》艺@“(*^__^*)(*^__^*)?”
)))发件人:邹明。
这个名字像根的针,刺破了他刻意遗忘的记忆。
无限流积分榜万年老二,以不要命的疯批打法出名,但在最终副本“结”里,被宁尚用刀捅死。
一个死人,怎么会发短信……他诈尸了?!
而且?
这都发的啥玩意儿啊???
宁尚当场懵住。
手机上的字同样随时间的倒流消逝了。
宁尚赶紧抓起手机回拨,想弄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听筒里传来倒放的忙音,像一群苍蝇在玻璃罐里倒着飞。
就在这时,防盗门突然“咔哒”一声自动弹开,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是邹明?”
宁尚立刻摸向沙发垫下的折叠刀。
这把刀本该在之前他削水果时崩断了刃口,但此刻却锋利得能映出他紧绷的脸。
“是。”
邹明终于用正常的语序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管,“ "老朋友",先别对我有那么多敌意,我现在可是被系统派过来的。”
邹明戏谑的笑了一下。
“系统?”
宁尚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三年前,他拖着半条命从“结”爬出来,亲手砸碎了植入后颈的系统芯片。
当时系统在他脑海里发出最后一声尖啸。
他本以为“系统死了”。
邹明突然大笑,笑声在倒转的时空中显得格外刺耳。
“你以为退休那么容易?”
他伸出右手将宁尚的手摁在自己胸口处,宁尚的掌心赫然感觉到那有一个深深的刀口——那是宁尚在“结”副本里,用刀捅他时留下的,时机还未到,伤口并未愈合。
宁尚好像懂了些什么:“看来,我们是系统留下的‘变量’,是它用来校准时间线的锚点。”
窗外的蝉鸣突然倒着响起来,变成意义不明的高频噪音。
楼下的报刊亭里,卖报老头正倒着收回报纸,杂志自己跳进铁皮柜。
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倒着驶来,停在小区门口,几分钟前被带走的小偷,正倒退着从警车里走出来,回到他作案的便利店。
“时间在倒流。”
“从我们退休那天开始,每天都在回溯。
今天是8月9号,明天我们会回到8月8号,后天8月7号……首到回到三年前,系统绑定我们的那天。”
宁尚的手指冰凉。
他想起自己脖颈后那道早己消失的系统印记,此刻竟隐隐发烫。
“那其他人呢?”
他问,“其他退休的玩家……当然是死了呗。
呵呵,"老朋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都忘了是自己动的手了?”
宁尚的心脏骤然缩紧。
没错,人确实都是他杀的,然后他登上了无限流积分榜第一,系统本该答应好让他这个第一过养老的退休生活的,结果却成了现在这样。
茶几上的玻璃杯突然炸裂,不是正向碎裂,而是从完好状态突然变回碎片,刚才倒流回去的水,此刻正顺着桌角往下流,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
但奇怪的是,水流里混着血丝,正慢慢凝聚成一个符号——那是无限流系统的LOGO,曾经烙印在两个玩家的后颈。
邹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手心冷得像冰。
“我们是唯一的例外,”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只有我们能在时间倒流里保留记忆。
这意味着……”系统机械的声音在世界中回响:欢迎回到游戏,玩家宁尚。
玩家邹明。
宁尚终于明白这才不是时间的普通回溯。
这是一场针对他的、无限循环的狩猎。
而他这个“退休的人”,是被重新扔进笼子里的猎物。
邹明突然凑近,藏蓝色的瞳孔里映出宁尚紧绷的脸。
“还记得“结”里,你说过的话吗?”
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你说,只要活着,总有机会翻盘。”
宁尚的手指握紧了折叠刀。
他当然记得,那是他捅死他时的最后一句话。
当然了下一句一定是“但你没机会了……”现在,这个本该死去的人,正站在他面前,和他一起,被拖回了那个他用命逃离的地狱。
倒转的时钟还在滴答作响,像在为他们的“重逢”倒计时。
宁尚知道,从这一刻起,所谓的“退休生活”,彻底成了笑话。
而他们即将面对的,可能比过去所有副本加起来还要恐怖——因为这一次,连时间都成了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