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与明月

听闻今日是将军府二公子和丞相府大小姐的婚宴，真是热闹啊。嘘，

新娘是可不是大小姐，是家中的庶女，听说她趁着嫡姐患病，偷偷爬上了姐夫的床，

让将军夫人抓了个正着，没得办法，才只好换人。这些庶女为了上位，

还真是脸面都不要了。听说嫡女都让她给气死了！喜轿经过的地方，

路人的议论声络绎不绝。 我，就是他们口中那个不要脸的庶女，路遥。

1 庶女逆袭记我的出身很不光彩，丞相到江南巡访时不慎中了迷药，

慌不择路之间便与路边的农女有了肌肤之亲。丞相本也没当回事，

给了些许赔偿便当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回了京。可不幸的是，农女有了身孕。

农女千里迢迢带我来到京城认亲，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丞相夫人不喜我，

丞相也不愿意面对他被算计的证据，于是我的存在在将军府就变得极为尴尬。

多年来只有嫡姐路若，待我极好。幼时总有刁奴欺我不受喜爱，无人撑腰，

克扣我的饮食起居。饿得狠了，我便去灶房偷点馒头糕点充饥。第一次见嫡姐，

我正在花园的角落，将刚从灶房偷来的馒头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条包好。

那日的阳光很灿烂，日头暖得好像要将人的骨头都晒酥掉。嫡姐就迎着这样的日光，

陡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嫡姐笑盈盈地看着我：你就是新来的妹妹吗？终于见到你了。

她低头看见我手中的布条和馒头，恍然明白了，她的这位妹妹在府中的处境并不好。

嫡姐在府中发了好大一通火，再没有奴仆刁难于我。后来嫡姐干什么都拉着我一起，

由于嫡姐的偏爱，主母有时也会想到我一两分。我在府中的日子也越过越好，

可以说没有嫡姐，就没有如今的我。2 新婚夜的冷眼落轿——

喜娘的声音将我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进轿中。是他，我的夫君，

将军府二公子萧玦。来参加婚宴的人多少都是知道一点内情的，见主家明显不快，

便都不敢大声吆喝，于是，我和他的婚宴就在这诡异的平静中完成了。不知等了多久，

萧玦从席上回来了。他沉默地依照喜娘的嘱咐，挑开了我的红盖头，喝了合卺酒。

但他却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我一眼。仪式完成后，他屏退了下人。我叹出一口气，

眼中闪过一丝憧憬。他愿意成婚，是不是一切还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坏？

想来便如嫡姐说的那样，感情是处出来的。夫君，妾身为你宽衣吧。萧玦一把将我推开，

眼神憎恶地看着我：滚开！和你成婚，已是全了丞相府的脸面，若你还有一点廉耻之心，

就离我远一点！你这种靠下药上位的女子，我看不上。萧玦的话，

像是数百根银针同时向我扎来，我一半是火辣辣的羞愧，一半是酸涩的难过。夫君，

真的不是我下的药。那是谁下的药？难道是我吗？路若那样的美人我不要，

却要下药来得到你？像是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萧玦讥讽的目光扫过我。等萧玦离开，

我趴在地上，良久都未曾动弹，手中被碎裂花瓶划开的口子一阵一阵地疼。不知过了多久，

我缓缓起身，擦干脸上的泪水。他这样嫉恶如仇的人，厌恶我……也很正常，没关系，

时间还长，终有一天，我可以亲口告诉他，事情的真相。3 错位的姻缘萧玦，在不久之前，

还是我的准姐夫。嫡姐醉心医术，一心想要成为一代名医，治病救人，

为此还偷偷在外面拜了一位老师。但主母不允，医者辛苦，地位又哪里比得上王侯将相？

嫡姐只好日日同我在一处，让我给她打掩护。夫人命嫡姐与萧玦相看那天，

我如往常一般待在嫡姐的房中，看她摆弄她那一堆花花草草。嫡姐正在兴头上，

对萧玦的到来烦不胜烦。她扭头看见正在一旁看话本的我，心中便生起了小心思。就这样，

我代替嫡姐与萧玦见面了，确切地说，是隔着一道帘子见面了。那日，萧玦说了许多，

但我担忧身份暴露，始终一言未发。萧玦隔着帘子见我朦胧的面容，

沉声问道：敢问陆小姐，可是不喜在下？为何一直不曾言语？我心中一顿，

不知嫡姐的心思，可我想，我应当是喜爱的。嫡姐的丫鬟告诉萧玦，今日我身体不适，

不便言语。没有人知道，很多年前，我见过萧玦一面。我的亲娘将我带到京城时，

她已是弥留之际。听村里的小童说，没了亲娘的孩子会苦一辈子，我不愿意生离，

也不想死别。可我只是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破孩，除了哭，我什么也不会。京城好繁华啊，

街上人来人往，卖什么的都有。可是这里不是江南，始终不是我的家。一时间，我悲从中来，

站在街上嚎啕大哭，一旁的路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一旁面面相觑。我哭得昏天黑地，

眼前却出现了一颗桂花糖。那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干净、透亮、生机勃勃，

一看就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说：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如果实在难过，

吃颗糖就好了。周边的路人说他叫萧玦，是将军府的二公子。至于那颗糖，我最后没有吃，

我带回去给了我娘。我希望让这颗带给我一点光彩的糖，也能让娘亲笑一笑。娘亲的这一生，

从和我那所谓的亲爹相遇的第一日起，便注定了是个悲剧。为了将我生下来，

她被家人赶出门、被同乡唾弃，苟延残喘地带着我，在这人世间扎根。只是我啊，

像是寄生虫，肆无忌惮地汲取着娘亲的血肉。娘亲滋养了我，娘亲因此离开了我，

我变成了没人要的小孩。我将袖中剩的一颗桂花糖递给了萧玦，萧玦不可能记得我了，

可我没办法当做自己已经忘记。那一日过后，嫡姐和萧玦的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4 水中的真相我从小便不如嫡姐，嫡姐琴棋书画无一样不精，可我只会下厨。自新婚夜后，

萧玦便再未踏足过我的院子，他总说公务繁忙，连将军府也甚少回。我见不到他，

却又不想日子就这般过下去。世人都说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所以我每日亲手做好一日三餐，吩咐小厮送去。再次见到他，是在我被她妹妹推入水中后。

婆母属意的儿媳是嫡姐，虽对我多有不喜，但面上却未曾苛待于我。可萧玦的妹妹年龄尚小，

还不会像大人那样，将恶意隐藏在笑容之后。那天我如往常一般，去婆母院中请安。

回程的路上，却被萧玦的妹妹萧潇堵住。萧潇的脸上满是对我的不满与厌恶，

我只当哄小孩一样，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向萧潇问好。

但萧潇却猝不及防地将我推入了身后已凝上薄冰的湖水中。她说：哥哥本该配最好的女郎，

若不是你做出这等丑事，哥哥也不会连家都不愿意回！再醒来时，我已经在自己的房中。

屋中并不明朗，隐隐约约传来檀香的气息，那是萧玦惯用的香。是他回来了吗？他竟然，

也会担忧我的身体了吗？我试探地问道：夫君，是你吗？萧玦沉默半晌，

开口说道：萧潇并非有意，她年龄尚小，你不要因此事针对她。

我终是没忍住：那我呢？萧潇并没有说错什么，你自己种下的因，

自然要你自己来吃这个果。话语中不见半分情绪波澜，萧玦为我定了罪，我悬在半空的心，

终归是落了地。贪心的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有的事从开始就注定了是错误，

却总想能够像画本子里面的那样，收获一个美满团圆。夫君放心，我不会对萧潇如何。

萧玦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本想转身离开，却在看见我烧得潮红的脸颊时顿住。这桩婚事，

虽然非他所愿，可我总归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这段时日以来，晨昏定省我未有一日落下，

他的衣食起居我也从未假手于人……似是不忍，你……好好照顾自己。说完这句，

他才离开房中。不知是不是烧得糊涂了，我只觉得刚刚还死寂的心，竟一下子又跳得飞快。

阿姐说的果然是对的，感情是会一步一步相处出来的。5 嫡姐的秘密转眼数月过去，

自那日落水后，我的身子骨越发不好。许是对我的愧意，萧玦时不时会回来与我一同用膳。

我一面欣喜和他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一面却因是用疾病将他留下而心中酸涩。我和他，

从一开始，就在不平等的位置上。秋月服侍我用完了药，却并没有离开。

夫人……今日是大小姐的忌日，可要祭拜一下？我一愣，是了，今日是嫡姐的忌日。

可是，嫡姐并没有死，她现在应该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活得恣意快活。想到嫡姐，

我心中欢喜：不用了，阿姐也不需要。砰——话音刚落，门被人用力推开，

砸在墙上发出剧烈的声响。不久前，萧玦正处理公务，但就在抬头看见桌上烛光的一瞬间，

他想到了路遥。路遥……虽不是绝世美女，但也算是小家碧玉，她好像待谁都甚是宽和，

笑起来温婉可爱，像是府中晒太阳的三花猫。她嫁进来也快一年了，从未见她有逾矩之举。

好像，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不择手段。她是家中庶女，若是不为自己的前程搏一搏，

就永无出头之日了，想必她只是……一时走了岔路。说不清是什么想法，

萧玦破天荒地放下了手中的公文。月色下，他快步往路遥的院中去，她见到我，

想必也会开怀……谁知进了她的院中，听到的却是这样一番话。

萧玦说不清是愤怒更多还是失望更多，刚刚脑子里想的那些画面，

像一个耳光狠狠打在他的脸上。看来，她的那些温柔贤惠、善解人意，

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夫君，你怎么回来了？看见萧玦的身影，我欣喜不已，

连忙上前迎他。他避开了我的手，眼中又浮现了新婚夜那夜的厌恶。我原以为你本性不坏，

只是一时走了歪路，谁知你竟连你嫡姐的忌日也不愿祭奠。夫君，你误会了，

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开口。萧玦见我沉默，

对我的失望让他怒意更甚。待秋月离开，萧玦将我狠狠甩在榻上，横冲直撞地占有了我。

模模糊糊之间，我好像听见他说：你想要的是不是只有权势地位？

又何必要装得贤良淑德来骗我。其余的，我便再也听不清，我只觉得，好痛啊，

比我和他被抓奸在床的第一次，还要痛。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我又起了高热。

秋月心疼地看着我浑身的伤，问我为何不告诉萧玦实情。我看着窗外的飞鸟，恍若未闻。

说什么呢？说了，他就会信吗？萧玦，真的是因为我用了下药的手段，才如此厌恶我的吗？

就算是侥幸，他信了，那嫡姐呢？又该怎么办？6 药引的误会萧玦的药，确实不是我下的，

是阿姐。随着嫡姐和萧玦的婚期越来越近，嫡姐便日日寡欢。直到有一日，

她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将我拉到她的闺房，问我愿不愿意嫁给萧玦。我心中咯噔一声，

以为是我宴席上偷看萧玦被嫡姐发现了。我说不清对萧玦是一种什么感情。最开始，

就像是雏鸟情结一样，忍不住关注他。随着对他的关注越来越多，

我见过他端方有礼君子之姿，见过他鲜衣怒马少年之姿，也曾见过他对弱小者的温柔呵护。

等我意识到我对自己未来的姐夫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时，已经晚了。嫡姐没有等我回答，

她紧紧地拉住我的手，眼中满是恳求。阿瑶，我不喜欢萧玦，

我也不想下半辈子只能困于后宅之中，你帮帮我。我的阿姐，

从来不是需要人呵护的金丝雀，她是遨游于天地的雄鹰。

我从没见过向来高傲的嫡姐如此低落，所以我答应了，为了阿姐，也为了自己。阿姐说，

距离婚期越来越近了，她等不了了，于是她给萧玦下了药。她说，她下的剂量并不大，

她会找准时机带着两位夫人进来，不会让我和萧玦真的发生什么。她还说，萧玦是个君子，

他和我，必定是段良缘。可那天，萧玦喝多了。等两位夫人来的时候，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就这样，背上了勾引姐夫的骂名。嫡姐觉得对不起我，

想要向主母坦白一切。我笑着摇了摇头：阿姐，事已至此。阿姐最终应了我，

她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假死离开了丞相府。等她在外面闯出一番天地，主母不再阻拦她，

就是我和阿姐再见面的时候。我想帮阿姐实现她的愿望，哪怕是流言诛身、恶语杀心。

哪怕是，被萧玦恨一辈子。7 酒楼的风波从那日后，萧玦便每晚都来我的房中。

被他连着几日折腾，我的脸色可以说是差得不行，请安时婆母看见我便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将军府苛待了你。我从善如流地认了错，

婆母心中更是不快。要不是你做出这种丑事，我儿怎么会连家都不想回！

要是你姐姐嫁进来，又哪里会……我就像是一块隔夜的豆腐，脸上维持着一贯的笑意，

心中却泛着令人作呕的酸。一年多了，我在将军府的日子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依旧是丈夫不喜，婆母刁难，姑嫂厌恶，下人不敬……将军府很大，但却容不下一个她。

阿姐还是看错了眼，她与萧玦并不是良缘。婆母不想看见我，便打发我去巡铺子，

谁知刚走到第一家酒楼，却碰到了萧玦身边的小厮青竹。青竹看见我明显有些慌神，

竟急不可耐地就要跑。我叫住他问话，果然是萧玦在这里。楼上包厢里，

是萧玦和他的几位好友，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位女子。我站在门外，

听着那女子一声声地叫着阿玦哥哥，萧玦没有一丝无奈，

近乎是带着宠溺地为她添水加菜。我五味杂陈，若是萧玦心中另有所爱，

那她的强求又耽误了多少人？正待离开时，那女子问萧玦：阿玦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