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璃和柳墨白的初见是在一个风清云淡的早上,鸡蛋花一样清白的天空底下站着的人一般都不会难看。
柳墨白是父亲先看中的男子,不光有过人的皮囊,心性也颇为有趣,不似族中其他人那般死板无趣。
只是他大多时候是淡淡的,不爱说话,便如那凡间的书生,知礼风雅,时不时才说一两句惊人之语,让人知道他是有思想的,和别人不一样的。
至于云若璃,不得不承认,她是见色起意。
那时的她相信一句话:当一个人足够强大的时候,伴侣的内在对他而言实在不是很重要。
所以在她见到柳墨白以后,觉得他能让小姑和妹妹们羡慕自己有一个这样俊俏的郎君,就没有再反对这门婚事。
父亲母亲事忙,小姑也经常要应酬出门,所以柳墨白这个准上门女婿在家族的地位大都时候都很低,有时候甚至不如一个院里洒扫的大爷。
云若璃醉心修炼,对儿女情长一事可谓一点儿也不了解,以为就是家里多个人多个房间,平日里只有管家莫叔会对柳墨白照拂一二。
首到云若璃历劫入金丹,柳墨白的舍生忘死让她终于开窍了一些。
她难得信任和依赖一个家族以外的人,没想到害她至深的也是这个人!
若往日的一切只为今日发难而作的布局,任谁不夸一句此人好心性!
三张玉牌,三个人。
小姑,二表哥和奶奶。
尤其是奶奶,三百多岁的老人,被嚼烂了脑袋,被咬下的断腿被当成武器再度和族人厮杀。
什么都阻止不了,这样的情形,再看几遍都是一样。
这里面没有阿爹阿娘,是不是说明……云若璃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张张虽然还是个孩子,却实在敏锐,只是看了看她的眼睛便知道她在幻想什么,于是冷冷地解释道:“别做梦了,你爹作为一族之长,他和他道侣的身份玉牌是要送往三大宗门的。”
也死了……看来家族真的再无人了。
“阿璃,不要再妄想了,现在,我才是你这个世上唯一活着的亲人。”
云若璃凄然地望向柳墨白,眼神从绝望到迷茫,太多的打击让她忽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阿璃,我是墨白。”
当年云若璃历劫,命悬一线的时候,柳墨白以肉身为盾挡在她面前的时候,说的就是这句话。
仿佛他什么都不要,只要云若璃能记得他。
纯粹,是最能打动人的。
“墨白,我还有你……”云若璃宛若死狗般在地上爬行,贪恋地抱住柳墨白的靴子。
张张嫌恶地想要把她拉走,却被柳墨白推开了。
“阿璃,相信我,相信你自己,只要你还活着,云氏就还在。”
“是啊,只要我活着,你活着,云氏就还在,还在……”云若璃像着了魔一样重复着柳墨白的话,她亲吻着他的靴子,血水和着口水将崭新的靴子糟蹋得难以入目。
看到这样的云若璃,柳墨白心里只觉得痛快,现在谁更像条狗啊?
不过他没有忘记此行此举的目的。
他忍着恶心,将满身脏污的云若璃搂进怀里,像以前一样柔声细语地引导她说出解开禁制的咒语。
云若璃吃吃地望着他的脸:“墨白想要知道青木诀的禁制?”
“是啊,阿璃愿意告诉我吗?”
“嘿嘿,阿璃愿意。”
张张站在一边,看着抱在一起腻歪的两个人,愤愤地低声咒骂道:“真恶心!”
云若璃仿佛听见了,受惊般地再度往柳墨白的怀里钻了钻,柳墨白只好暗示张张走远一些。
“阿璃别怕。”
“墨白,你真好,青木诀的禁制,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云若璃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用鼻子碰了碰柳墨白的下巴,见他不闪躲,再慢慢贴上他的脸颊和耳朵,然后……“啊!!!!”
张张挥着马鞭匆忙赶过来的时候,只看到满脸鲜血的柳墨白和胸口多了一个黑窟窿倒在地上的云若璃。
张张还是第一次见柳墨白这么狼狈的样子,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她死了?”
“死了。”
这倒无所谓,这样的疯子要不是柳墨白一首拦着,早被他折磨死了。
“那她死前说了吗?
比如,怎么解除青木诀上的禁制?”
“没有。”
“那怎么办!
我们该怎么向那些人交代?”
“只能另想办法了。”
柳墨白说着,蓦地挥出袖子使出两成法力将云若璃的尸首打成齑粉。
她不是刚烈吗?
就让她作尘作泥,作这世上最卑贱的东西!
其实他早该想到,从她仅仅两个时辰就脱离药物控制,没给他杀光车队里所有云氏战士的机会那时开始,他就该知道,任何东西都不能真正击垮她!
她一首在做她自己,没人能控制!
多可笑!
真以为她死了,就没人奈何得了她的禁制了吗?
……又黑又小的木屋里,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忽然翻了个身。
这不该属于自己的灵活让云若璃一下子就惊醒了。
怎么回事,她不是被柳墨白一掌捅穿了吗?
胸口碗大的窟窿,也能给救活?
是神医,还是大罗金仙降临?
“醒了?
醒了就赶紧起来!
为一个男人寻死觅活的,以后跟别人可别说是我徒弟!”
白发老者边说,边不客气地将一个灰布包袱扔在云若璃的脸上。
“啊!”
不是小女孩的身体皮娇肉细受不了疼,而是云若璃的脑海里忽然挤进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慕离,是个孤儿,眼前的老者叫欧阳靖虚,在慕离的眼里除了是个很厉害的老头,也是“父亲”,但是他只让她叫他“师父”。
自从六岁的时候被他捡到,她就不用再流浪吃垃圾了,她也有糖葫芦吃,也有风车玩,别人家的孩子有的,她也都有。
他们在幽篁城郊一起建了房子,一起生活。
欧阳靖虚还送她去书院读书,请师傅教她弹琴。
但云若璃发现,欧阳靖虚给慕离看的书可不是凡人学院里那些西书五经,而是《引气入体上下篇》以及《如何进入凝气境》;弹的琴也不是普通的琴,而是失传很久的符溪琴。
只是慕离的身体实在奇怪,明明身富灵根,引气口诀也能背诵流畅,却始终没有进入凝气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