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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最终还是要被赶出去了

发表时间: 2025-08-13
火叶踩着结霜的窗沿跳进来时,我正对着墙上的奥运挂历发呆。

福娃贝贝的尾巴翘得老高,像极了此刻蜷在我手腕上的猫。

它呼噜声震得我虎口发麻,爪子偶尔扫过挂历边缘,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 这挂历是去年爸从县城集市上捎回来的,每页都印着不同的奥运项目,如今己被我数得卷了边。

“又对着墙出神?”

妈掀门帘进来,寒气裹着煤烟味扑在脸上。

她手里捧着件粉棉袄,领口镶的浅灰兔毛蹭得人发痒,“试试这个,前儿个跟你爸去县城百货大楼扯的料子,请张婶做的。

人家说今年就兴这颜色,跟李宇春穿的那款有点像。”

我摩挲着棉袄上的拉链,指尖触到温暖的棉絮。

辍学快一年了,从县城租的房子搬回这几十里地外的村子也快一年了。

爸妈总说 “家里养得起你”,却没委屈过我的穿用 —— 上个月刚给我买了件湖蓝色卫衣,胸前印着 “北京欢迎你” 的字样;昨天爸赶集还特意绕到供销社,给我买了盒水果硬糖,说 “含着甜,别总耷拉着脸”。

最初三个月我总问能不能去镇上的超市当收银员,爸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灰掉在磨白的牛仔裤上:“女孩子家出去抛头露面干啥?

超市那扫码枪有啥意思?

妈给你织条围脖,不比站柜台强?”

后来我不提了,火叶成了唯一能听我说话的活物,我给它取名叫火叶,因为它背上那撮橘红毛,像极了我偷偷藏起来的阿杰送的打火机。

嫂嫂挎着竹篮进来时,火叶嗖地蹿到电视机顶上。

竹篮里的果子用红塑料袋装着,苹果压着香蕉,最底下露出半截营养快线。

“桡桡穿这棉袄真俊!”

嫂嫂把双红布鞋放在炕边,鞋面上绣着并蒂莲,“顾家用摩托来接,穿新鞋新袄,体面。

我盯着衣柜门上的穿衣镜,粉棉袄在日光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突然想起去年在市里大专,我跟班主任吵完架摔门而出,身上穿的是妈刚给我买的牛仔夹克,兜里还揣着阿杰送的周杰伦新专辑《我很忙》。

那时爸在学校门口的小吃摊炸串,妈帮人缝补衣服,他们租的房子离学校两条街,晚上能听见隔壁音像店在放那首红遍大街小巷的奥运主题曲。

五菱面包车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着。

顾家屯来的男人穿着军绿色外套,后座用塑料布裹着个纸箱,隐约能看见 “娃哈哈” 的字样。

嫂嫂把我往他身边推了推:“这是砚深,顾师傅家的小子。

他修的卡车,跑奥运物资运输的都找他。”

男人抬头时,我正好撞见他的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琉璃,慌忙低下头去看他袖口磨出的毛边,比我那件牛仔夹克的袖口整齐多了。

到顾家时,院里的大黄狗叫了一声就被顾砚深呵斥住了。

顾砚深的妈系着蓝布围裙迎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姑娘来了?

快进屋,炕烧得热乎。”

堂屋里的 21 寸彩电正放着奥运倒计时新闻,红漆桌上的炸丸子堆得像座小山,中间那碗炖排骨冒着热气,油花在汤面上凝成圈。

吃饭时,顾砚深被他妈推了好几次,才往我碗里夹了块排骨。

“在汽修厂上班?”

我没话找话,排骨的油汁滴在新布鞋上,晕出个深色的圆点。

“嗯。”

他喉结动了动,从兜里掏出张照片,“修解放卡车,偶尔也修小轿车。”

照片上是几排整齐的卡车,背景里隐约能看见 “奥运保障” 的红色横幅。

“一个月能挣不少吧?”

妈抢着问,往他碗里塞了个白面馒头,“听说修奥运物资车的都有奖金?”

他没说话,只是把馒头掰成小块泡进菜汤里。

我忽然想起阿杰,他总爱边吃泡面边哼《青花瓷》,“天青色等烟雨” 的调子飘得满教室都是。

去年我跟阿杰在操场看台上偷偷接吻,被校长撞见,爸去学校时,阿杰的爸妈正指着我骂 “狐狸精”,手里还攥着我们传的纸条。

临走时,顾砚深的妈往我兜里塞了个红布包,边角硌得慌。

“给姑娘买零食吃。”

她笑得眼角堆起褶子,“砚深这孩子嘴笨,心实。”

摩托车驶过结冰的河面时,我摸了摸那包东西,方方正正的,像块砖头。

风灌进领口,带着河冰碎裂的冷意,让我想起昨天爸买的水果糖,含在嘴里化得太快。

回到家拆开红布包,五沓崭新的钱滑出来,每张都带着油墨味。

火叶跳上炕,用爪子扒拉最上面那张,我突然想起今天是腊月十六,离我十九岁生日还有三天。

去年生日,阿杰送了我个奥运纪念章,现在还压在县城租屋的床垫下。

妈进来收碗时,我把钱往她手里塞:“太多了。”

“人家给的就拿着。”

她把钱塞进羽绒服内兜,拉链拉得咯吱响,“顾家小子不错,老实,会修车,饿不着你。

明儿赶集,给你买个 MP3,就听那首《画心》。”

火叶突然对着门框哈气,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警告声。

我转头看见爸站在门口,手里的打火机啪嗒响了好几下才点着烟:“过完年就把事儿定了吧。

我没说话,伸手摸了摸火叶背上的红毛。

它抖了抖耳朵,往我怀里缩了缩。

身上的棉袄还留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可心里像揣着块冰 —— 他们舍得给我买最新款的卫衣,却舍不得多留我一天。

窗外的月亮把电线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无数根琴弦,弹着我兜里那五百块钱的重量 —— 原来我值这么多,不多不少,刚好够换个老实的修车匠,换个能把我从这个家接走的理由。

炕洞里的火快灭了,屋里渐渐冷下来。

我把脸埋在火叶的毛里,它的体温透过厚厚的棉袄传过来,像灶膛里未熄的余烬,在 2008 年的冬夜里,烧得又轻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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