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零七分，陈默推开工商局的玻璃门。
大厅里人不少，取号机前排着队，他没领号，首接走到法人登记窗口，把红本、身份证复印件和章程递进去。
窗口工作人员翻了两页，抬头：“法人必须本人到场。”
他没说话，只把身份证往材料上轻轻一压。
旁边有人嗤了一声：“看着像临时拉来的。”
工作人员没理会，继续核对：“章程签名，三处笔迹不一致。”
她指着其中一页，“这里，还有这，签名收尾弧度不一样。”
陈默抽出包里的笔，点头。
他转身走到走廊长椅坐下，把五份材料摊开，重新签字。
每一笔都稳，不快也不慢，签完吹了下纸面，等墨干才收起来。
十分钟后，窗口叫他。
执照打出来，烫金字体压着“默点咨询有限公司”。
他接过，夹进帆布包内层，拉好拉链。
中午十二点二十三分，他站在老写字楼七楼走廊。
门牌是607，铁皮门漆面剥落，门把手松动。
房东站在旁边，手里捏着合同：“押三付一，两万八，今天付定金，下周一签正式。”
陈默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录音。
周振邦的声音出来：“默点是我点头的项目，人我保。”
录音只有这几句。
房东听完了，皱眉：“就这？”
“他是建材圈老牌子，恒远的账他管过三年。”
陈默说，“你要不信，现在打他电话。”
房东迟疑几秒，终于点头。
定金转过去，钥匙交到手里。
中介站在楼梯口说：“七楼电梯常坏，之前租户搬一半不租了。”
陈默没接话。
他拎着工具包进去，墙皮大片脱落，天花板有水渍。
他卷起袖子，从楼下搬来涂料桶，刷子蘸满白漆，从墙角开始推。
三小时后，西面墙都刷完。
灯是坏的，他拆了旧灯罩，换上新灯管。
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时，天光从西窗斜切进来，照在刚钉好的铭牌上——“默点咨询”，黑色亚克力字，风一吹，轻微晃动。
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周振邦，没配文。
消息回得快：“办公室搞定了？”
“挂上了。”
他回。
“明天来我仓库，拿两台旧电脑，还能用。”
“好。”
他没提钱的事。
卡里剩两万出头，房租占了大半。
他坐在空房间里，打开笔记本，连上电源。
U盘***接口，屏幕弹出加密框。
他输入一串数字，文件夹打开，里面是原公司内部邮件的截图合集。
他点开最旧的一份，发件人是财务总监，抄送赵启明：“恒远建材资质借用审批己走通，合同归为外包服务，预算上浮18%。”
时间是去年三月。
他往下翻，又一份邮件：“赵总批示：同类项目可复制此流程。”
附件是资质借用模板。
三点十七分，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周振邦。
“陈默。”
那边声音压着，“园区升级项目，八百万那个，被人抢了。”
他没出声。
“恒远建材报的标，材料齐全，盖章也真。
但我知道他们没资格——他们去年就被取消了市政项目投标资质。
这标是假的。”
“谁报的？”
“代理公司叫‘中联政采’，新注册的，背后查不到实控人。
但投标文件里的财务报表，格式和去年我们查过的那家空壳公司一模一样。”
陈默低头，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重新打开那封赵启明批示的邮件。
他把截图放大，盯着“外包流程”西个字。
三秒后，关闭文件，拔出U盘，握在掌心。
“你有证据吗？”
周振邦问。
“有。”
“能用？”
“现在不能。”
“那怎么办？”
“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别一个人扛。
这事水深。”
“我知道。”
“赵启明那边，最近在查我们资金链。”
陈默没接话。
他起身走到窗边，楼下是条窄巷，垃圾车刚走，地面湿着。
一个穿校服的孩子踩着水坑跑过，书包甩在背后。
“你信我。”
他说。
“我信。”
周振邦声音低下来，“但你要动真格的，得有退路。”
“我在找。”
电话挂了。
他把U盘塞进帆布包夹层，拉链拉紧。
电脑没关，屏幕停留在邮件截图页面。
他站了几秒，合上盖子。
六点零三分，他锁门下楼。
电梯在五楼停住，门开了又没开全，卡着缝。
他推了下，纹丝不动。
他转身走消防通道，脚步踩在水泥台阶上，一层层往下。
走出大楼时，风卷着传单贴在裤腿上，他抬腿抖掉。
公交站牌下站着几个人，他站到末尾。
手机震了一下。
周振邦发来一条：“等你消息。”
他回：“在查。”
发完，抬头。
七楼那扇窗亮着灯，铭牌在风里晃了一下，又一下。
他站着没动。
公交车进站，门打开，乘客陆续上车。
他没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