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了我全家，却在我床前守了十年

萧玦杀我全家那天，血从朱雀门一直流到我家门口，染红了半个京城。他下令，

顾家上下三百余口，无论主仆，尽数斩杀，不留活口。唯独我，顾家嫡女顾清鸾，

被他从尸山血海里拎出来，锁进了这金碧辉煌的兴庆宫。十年了。这十年，他白天是暴君，

是天下之主，是我的灭门仇人。可一到晚上，他就会褪去龙袍，只穿一身黑色的常服，

像个幽灵一样潜入我的寝宫。他从不点灯，也从不上我的床，只是蜷缩在我床边的地毯上，

像一条被遗弃的小狗。他会把脸埋在冰冷的地面，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

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鸾鸾，别走。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离开我。”起初那几年，

我夜夜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全是火，全是血，全是我爹娘临死前不甘的眼神。我恨他，

恨得想用牙齿咬断他的喉咙。我试过绝食，他便撬开我的嘴，亲自将汤药一勺勺灌进去。

我试过寻死，他便将整个宫殿里的棱角都用软布包起来，收走了所有尖锐的东西，

甚至连我吃饭的筷子，都换成了圆头的银箸。他看着我，眼神黑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说：“顾清鸾，你的命是我的。我让你生，你才能生。我让你死，你才能死。”后来，

我便不闹了。我开始安安静静地吃饭，安安静静地睡觉，

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那片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宫女霜月是我身边唯一能说话的人，

她是我家旧仆的女儿，当年因年幼被送出城才躲过一劫，后来辗转进宫，求到了我身边。

霜月常劝我：“小姐，您就忘了吧。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看着她，笑了笑，

没说话。忘了？怎么能忘。血海深仇，刻骨铭心。我只是学会了把恨藏起来，

藏在温顺的眉眼里，藏在每一次对他行礼的膝盖弯曲里。萧玦似乎很满意我的“乖顺”。

他开始允许我在宫里走动，甚至让人在院里给我种了一片梅林，因为他记得我未出阁时，

最喜冬梅。那天，大雪初晴，梅花开得正好。他处理完政事，来到我宫里。他站在梅树下，

穿着一身玄色的貂裘，衬得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愈发冷硬。他问我：“喜欢吗？

”我屈膝行礼，低着头说：“谢陛下。”他走过来，用带着冰冷气息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

强迫我抬头看他。他的目光像刀子，一寸寸地刮过我的脸。他说：“顾清鸾，你笑一下。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眼中的墨色更深了。他凑近我，

嘴唇几乎要贴上我的，呼吸里带着淡淡的龙涎香，他说：“你心里，还是恨我的，对不对？

”我没回答。因为他知道答案。我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3萧玦似乎很享受我这种无声的恨意。这十年来，他赏赐了无数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却从未碰过我。他把我像个精美的瓷器一样供养在这座宫殿里，日日用目光审视我，

夜夜用卑微的姿态守护我。他像一个走在悬崖边的人，我的仇恨，

就是他脚下唯一的、摇摇欲坠的实地。我开始利用这一点。我开始试探他的底线。一日，

我“不小心”打碎了他赏赐的一对玉如意。那玉如意通体温润，价值连城，是他登基那年，

从库房里特意挑出来送给我的。宫人们吓得跪了一地。当晚，萧玦来了。他看着满地的碎片，

一言不发。宫里的气氛压抑得仿佛要凝固。我跪在他面前，低着头，声音平静：“臣女失手，

请陛下降罪。”他蹲下来，亲自捡起一片碎玉。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他的手指，

一滴血珠渗了出来，落在洁白的玉片上，像一朵瞬间绽放的红梅。他抬起头看我，

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是朕不好。

朕不该把这么易碎的东西放在你身边。”说完，他起身，

对身后的太监总管说：“把宫里所有玉器都撤了。以后，不许任何易碎的东西，

出现在兴庆宫。”那一刻，我心里没有半分得逞的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我发现，

我的恨，对他来说，不是惩罚，而是一种病态的滋...。他享受着我的折磨，

因为这能让他感觉到，我们之间还有着除了仇恨之外的、最紧密的联系。我要的，

不是这种无声的胜利。我要他死。我让霜月偷偷帮我打听宫外的事情。我知道，

我爹当年门生故旧遍布天下，总有一些人，躲过了萧玦的清洗，在暗中等待时机。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与他们联系上的机会。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4因为边境战事，

萧玦决定在宫中举办一场祈福法会。他知道我素来不信鬼神，却偏偏下旨，让我陪同。

法会设在宫中最高的观星台，请来了京城最有名的得道高僧。那日，香烟缭绕，梵音阵阵。

我穿着一身素白的宫装，跪在萧玦身侧的蒲团上，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些僧人念经。

法会进行到一半，一个负责添香的小沙弥，“不小心”将香灰洒在了我的裙摆上。

他慌忙跪下磕头，嘴里说着“恕罪”。我扶起他，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无妨。

在他起身的那一刹那，他的指尖，飞快地在我手心划了一个“李”字。我的心，在那一刻，

漏跳了一拍。李。是我爹最得意的门生，也是当年唯一一个在外领兵、逃过一劫的将军，

李怀安。他们终于来找我了。法会结束后，我回到宫中，坐立难安。霜月看出了我的异样，

屏退了左右，担忧地问：“小姐，您怎么了？”我看着她，

这个与我相伴十年、忠心耿耿的丫头。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她。在这个深宫里，

我能信任的，只有她了。我将手心里的字告诉了霜月。霜月又惊又喜，

压低声音说：“李将军还活着！小姐，我们有救了！”我摇了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萧玦生性多疑，观星台那种地方，守卫森严，一个小沙弥能那么轻易地近我的身，

本身就透着古怪。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当晚，萧玦又来了。他依旧蜷缩在我的床边，

但没有像往常一样闭上眼睛。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身上。

他突然开口问我：“鸾鸾，今天在观星台，你好像很高兴。”我的心沉了下去。我翻了个身，

背对着他，声音冷淡：“陛下多虑了。臣女只是觉得，梵音能让人心静。”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然后，我听见他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响起：“不要想着离开我。

就算是陷阱，你也要待在我能看得到的地方。否则，朕会把所有人都杀了。你懂吗？

”那一夜，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我知道，萧玦什么都知道。他在等，

等我亲自跳进他设好的局里。5萧玦在等我出招，我便偏不如他的意。从那天起，

我闭门不出，每日只在殿内抄写经文，仿佛真的被那场法会点化，一心向佛。霜月替我着急，

几次三番想劝我，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了。我知道，李怀安的人，一定还在宫里。萧玦在暗，

我也在暗。现在，比的就是谁先沉不住气。半个月后，宫里传出消息，太后病重。

太后是萧玦的生母，当年萧玦起兵，她功不可没。萧玦至孝，每日处理完政事，

都会亲自去太后宫中侍疾。霜月为我端来晚膳时，状似无意地说起：“小姐，

听说太后病得蹊跷，宫里都在传，是中了邪祟。”我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霜月接着说：“太后寝宫那边，最近查得特别严。尤其是药材和膳食，

每日都要经过好几道手。听说，连负责洒扫的宫人，都换成了信得过的老人。”我放下筷子，

看着她：“你想说什么？”霜月扑通一声跪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给我。

她说：“小姐，这是李将军的人，想办法送进来的。他说，这是唯一的机会。”我打开纸包，

里面是一撮黑色的粉末。不用问，我也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毒药。霜月说：“太后病重，

陛下日日探望。只要能将这药下在陛下的饮食里……”“然后呢？”我冷冷地打断她，

“萧玦死了，李怀安就能顺利进京？你以为皇城里的禁军都是摆设？萧玦一死，宫中大乱，

第一个被当成替罪羊的，就是我。到时候，我们都得死。”霜月愣住了，

眼泪掉了下来：“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我扶起她，将那包毒药收进袖中。

我说：“这药，有用。但不是用在萧玦身上。”第二天，我主动去见了萧玦。我跟他说，

我愿为太后祈福，每日抄写一卷《地藏经》，并亲自熬一碗静心安神的汤药，送到太后宫中。

萧玦看着我，看了很久。他的眼神，像是要穿透我的皮囊，看进我的骨髓里。最后，

他点了点头，说：“准。”6我开始每日亲自去御药房挑选药材，在小厨房里，

当着萧玦派来监视的太监的面，亲手熬药。我熬的，确实是安神汤，里面没有半分毒。

连续送了三天。太后的病情，似乎真的有了些好转。萧玦脸上的阴霾，也散去了一些。

第四天，我去送药的时候，太后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我和她两个人。她躺在病榻上，

曾经那个在背后支持萧玦夺下江山的女人，此刻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顾家丫头，”她开口，声音虚弱，“这十年，委屈你了。”我跪在床边，

低着头说：“臣女不敢。”“不敢？”她冷笑一声，“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敢给哀家下毒，

还有什么不敢的？”我猛地抬起头。太后看着我，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她说：“哀家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也应该猜到了，哀家这病，不是真的病。

”我的心跳得飞快。她说：“是皇帝，是他给哀家下的药。一种能让人慢慢衰弱，

却又查不出病因的慢性毒。”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萧玦……他竟然对自己的生母下毒？

“他疯了。”太后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一滴浑浊的泪，“从你顾家出事那天起，他就疯了。

他恨你父亲，也恨我。他觉得，是我们，逼得他走上了这条路。他把我囚禁在这，

就像他把你囚禁在兴庆宫一样。他要我们所有人都陪着他，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慢慢烂掉。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萧玦会同意我来给太后送药。因为他知道，

太后一定会把这一切都告诉我。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在逼我，逼我站队。

是与他这个疯子站在一起，还是与一个同样被他囚禁的、无用的太后站在一起？

太后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冰冷而干枯。她说：“帮我。丫头，帮我给他下毒。只要他死了，

哀家就下旨，让李怀安进京，恢复你顾家的名誉。哀家放你出宫，让你自由。”我看着她，

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女人，此刻正用一种祈求的目光看着我。我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7我从太后宫里出来，失魂落魄。霜月在宫门口等着我，见我脸色不对，急忙扶住我。

“小姐，怎么了？”我摇了摇头，脑子里乱成一团。萧玦给他母亲下毒，

太后又想借我的手毒死萧玦。这偌大的皇宫，就是一个巨大的斗兽场。每个人都在算计，

每个人都在挣扎。回到兴庆宫，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摊开一张白纸，想写信给李怀安，

告诉他宫里发生的一切。可我提笔，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我该相信谁？

相信那个一心想让我当棋子的太后？还是相信那个看似忠心耿耿，

却十年都没有任何动作的李怀安？当晚，萧玦没有来。这是十年来，第一次。我躺在床上，

辗转反侧。没有了他蜷缩在床边的身影，没有了他压抑的呼吸声，这空旷的宫殿，

显得愈发冰冷。我竟然……有些不习惯。第二天，萧玦还是没有来。第三天，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