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轩第一次带李翠云去老城区吃张记馄饨时，巷口的梧桐树正把初秋的阳光筛成碎金，
落在青石板路上。李翠云捧着白瓷碗，指尖沾着薄汗，睫毛上凝着馄饨汤的热气，
咬下一口时眼睛亮了：“这里面放了马蹄碎吧？和我外婆做的一模一样，她总说马蹄能解腻，
包在肉馅里最鲜。”楚思轩望着她嘴角沾着的虾皮，
忽然想起三年前和林薇薇去米其林餐厅的场景。那时林薇薇穿着香槟色连衣裙，
用银叉轻轻拨弄着五分熟的牛排，眉头蹙得像拧住的绸带：“思轩，
这家的黑松露酱汁太稀了，下周我们去上海那家分店好不好？我刷到小红书说，
他们家的鹅肝慕斯能吃出云朵的口感。”那时候的楚思轩，
还把 “满足女人的精致需求” 当成男人的体面。他连夜改完设计图，
第二天就订了高铁票陪林薇薇去上海，排队三小时只为那道慕斯。
可后来林薇薇拿着他熬夜改了七版的商场设计图，转身就跳槽到竞品公司，
临走前发的微信还带着理所当然的轻巧：“思轩，要不是你帮我攒够了项目经验和甲方资源，
我哪能拿到这么好的 offer？你放心，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楚思轩记得那天他盯着手机屏幕，指节攥得发白，连烟蒂都烫到了指尖。他第一次明白，
有些温柔裹着蜜蜡，剥开时里面全是锋利的刺，扎得人连呼吸都疼。“在想什么？
脸都皱起来了。” 李翠云递来一张印着小雏菊的纸巾，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
带着刚握过瓷碗的暖意。楚思轩回神，赶紧把虾皮从她嘴角擦掉，笑着摇头：“没什么，
就是觉得这馄饨比米其林好吃。”他没说的是，和李翠云在一起的这半年，
是他三十年来最踏实的日子。没有猜不透的话里有话，没有需要刻意维持的精致人设，
连加班到深夜回家，都能看到玄关处留着的暖光 —— 李翠云知道他怕黑，
特意换了声控感应灯，还在鞋柜上放了杯温好的蜂蜜水，
杯底压着张便签：“胃不好别喝冰的，我煮了陈皮粥在保温箱里。”楚思轩是个室内设计师，
工作室刚起步时经常跑工地，裤脚沾着水泥灰是常事。李翠云是隔壁小学的语文老师，
每天要批改四十多本作业，却总记得在他的工作室抽屉里塞温胃的陈皮糖，
在他的安全帽里贴防晒贴。有次他在工地摔了一跤，膝盖擦破了皮，
李翠云赶来时没说半句责备，只蹲在地上用生理盐水轻轻擦伤口，眼泪掉在他的裤腿上，
却还笑着说：“还好只是皮外伤，以后我给你缝个护膝吧，用耐磨的帆布。”那天晚上，
楚思轩躺在沙发上，看着李翠云坐在地毯上缝护膝，台灯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
像幅柔软的画。他忽然觉得，以前追求的那些光鲜亮丽，
都不如此刻的一碗热粥、一双缝着小熊图案的护膝来得实在。变故是从林薇薇的电话开始的。
那天楚思轩正在郊区工地核对吊顶图纸，手机在帆布包里震动个不停。
他腾出沾着石膏粉的手划开屏幕，“林薇薇” 三个字跳出来时，他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
“思轩，你能不能来帮我一下？”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混着嘈杂的键盘声，
“我这个商场设计方案被甲方毙了，老板说再改不好就要我赔偿损失，
我真的快疯了……”楚思轩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他能想象出林薇薇此刻的样子 —— 肯定是坐在明亮的写字楼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却故意让声音听起来脆弱又无助，就像以前每次犯错时那样。“我现在在工地，走不开。
” 楚思轩的声音很淡，“方案的事，你可以找你们公司的设计团队一起商量。
”“可他们都没你有经验啊！” 林薇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很快软下来，带着委屈，
“思轩，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当初离开你，可这次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你就当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帮我改改方案好不好？就一次。”挂了电话，
楚思轩站在工地的脚手架下，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像堵了团湿棉花。
他想起以前林薇薇每次遇到麻烦，都会这样找他帮忙 —— 设计图没灵感找他，
和同事吵架找他，甚至连买衣服选颜色都要找他拿主意。那时候他以为这是信任，
直到她拿着他的成果跳槽，他才明白，那不过是她习惯性的依赖，带着理所当然的利用。
晚上回到家，楚思轩推开门就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李翠云系着米白色的围裙，
正站在厨房灶台前翻炒，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来笑：“回来啦？今天买的五花肉特别新鲜，
我炖了一个小时，你尝尝软不软。”楚思轩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李翠云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混着红烧肉的甜香，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怎么了？
累了吗？” 李翠云感觉到他的疲惫，关火转过身，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是不是工地出什么事了？”楚思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林薇薇打电话的事说了出来，
连带着自己的纠结也一并倒出：“我知道她以前做得不对，可她现在说走投无路，
我要是不管，会不会太绝情了？”李翠云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拉着他坐在餐桌旁，
给他盛了碗红烧肉。她看着楚思轩，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思轩，
不是不管，是要分清‘帮’和‘无底线妥协’的区别。你现在有我了，做任何决定之前，
都要想想会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她顿了顿，夹了块红烧肉放在楚思轩碗里：“你想帮她，
可以，但不能像以前那样，她一求你就什么都答应。比如方案，你可以给她提建议，
但不能替她改 —— 她已经是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工作负责。而且，你要想清楚，
她找你帮忙，到底是真的走投无路，还是习惯性地想依赖你？”楚思轩愣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前林薇薇找他帮忙，他从来都是一口答应，
从没想过她是不是真的需要，还是只是懒得自己动手。“还有，” 李翠云的声音很轻，
却很坚定，“如果你决定帮她，我们一起去见她。有些话，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省得以后有误会。”第二天下午，楚思轩约林薇薇在咖啡馆见面，李翠云特意提前调了课，
陪他一起去。走进咖啡馆时，林薇薇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穿着藕粉色的连衣裙，
头发烫成了温柔的***浪，看到楚思轩，她立刻站起来，脸上堆着笑，
可当目光落到李翠云身上时，笑容明显僵了一下。“思轩，
这位是……” 林薇薇的声音带着试探。“这是我女朋友，李翠云。
” 楚思轩牵住李翠云的手，语气很自然，“你昨天说的方案，我们可以帮你看看，
但只能给你提些建议，具体的修改还要靠你自己。”林薇薇的眼神暗了暗，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桌布，却还是从包里拿出了方案册。李翠云凑过去，和楚思轩一起翻看，
她看得很认真，时不时用指尖指着图纸上的细节，
声音清晰又专业：“这里的动线设计有点问题，商场的主通道应该更宽一些，
不然周末人流大的时候容易拥堵；还有灯光，童装区的灯光应该暖一点，
这样家长带孩子逛的时候会更舒服。”楚思轩看着李翠云，心里忽然很感动。
她没有故意针对林薇薇，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只是客观地提出专业意见，
既给了林薇薇台阶，也维护了他的体面。林薇薇听着李翠云的建议，脸色渐渐变得不自然。
她原本以为李翠云只是个普通的小学老师，没什么见识，只要她稍微示弱，
楚思轩肯定还会像以前那样偏向她。可现在看来，眼前的这个女人，比她想象中要清醒得多，
也比她更懂楚思轩 —— 她知道楚思轩的专业骄傲，
所以只提建议不越界；也知道楚思轩的善良，所以陪着他一起面对，而不是指责他。
从咖啡馆出来，楚思轩松了口气，忍不住握住李翠云的手：“谢谢你。如果不是你，
我可能又会像以前那样，被她牵着鼻子走。”李翠云笑了笑，
晃了晃他的手：“我不是要阻止你帮别人，只是希望你能学会保护自己，也保护我们的感情。
毕竟，我们以后要一起走很久的。”楚思轩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心里像被阳光晒过一样暖。
他忽然觉得，以前那些轰轰烈烈的感情，
都不如此刻的平淡来得珍贵 —— 因为这份平淡里，有理解，有尊重，
还有彼此坚定的选择。本以为林薇薇的事告一段落，没想到两周后，
苏晓冉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苏晓冉是楚思轩的第二任女朋友，
典型的 “白莲花”—— 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眼神里总带着怯生生的委屈，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让身边的人觉得她受了欺负。当初分开，
是因为楚思轩发现她总是在他面前说别的男生对她多好，却又在那些男生面前装可怜，
说自己被楚思轩 “控制”。有次楚思轩撞见她和一个男生一起看电影，
她却哭着说：“思轩，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父母离婚了，我想安慰他一下，
你别生气好不好？”那时候的楚思轩，还很吃她这一套，每次都心软原谅。
直到有次他生病住院，想让苏晓冉来陪他，苏晓冉却借口说要陪 “失恋的闺蜜”，
结果被他的朋友撞见她和那个 “可怜男生” 在游乐园玩。楚思轩这才彻底死心，
提出了分手。电话里，苏晓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刚哭过一场：“思轩，
我…… 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要做阑尾炎手术。我爸妈都在外地，我一个人在医院，
好害怕…… 你能不能来陪陪我？”楚思轩握着手机，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苏晓冉胆子小，
以前连打针都会哭，现在一个人做手术，肯定很害怕。可他现在有了李翠云，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去照顾苏晓冉。“我知道你现在有女朋友了，
” 苏晓冉像是猜到了他的犹豫，声音更委屈了，“我就是…… 就是想有人陪我说说话，
手术的时候，能有人在外面等我……”挂了电话，楚思轩坐在工作室的椅子上，
看着桌上摊开的设计图，却一个字也画不进去。他想起以前苏晓冉生病，
他总是请假陪在她身边，给她削苹果，读故事书，甚至帮她洗换下来的衣服。那时候他觉得，
照顾她是自己的责任，可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 “责任”，
不过是苏晓冉用柔弱换来的捆绑。“在想什么？” 李翠云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里面装着刚做好的蔬菜粥，“我看你没回来吃饭，就给你送过来了。
”楚思轩抬头，看到李翠云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心里忽然觉得很愧疚。
他拉着李翠云坐下，把苏晓冉的事说了出来，声音有些不确定：“我想去看看她，
可我怕你介意……”“我为什么要介意？” 李翠云打断他，打开保温袋，把粥盛出来，
“她生病了，一个人在医院，确实可怜。我们一起去看她吧，顺便帮她办些手续。
”楚思轩愣住了：“你不生气吗？”“生气什么？” 李翠云笑了，把粥碗递给她，
“生气你去照顾前任？还是生气你没瞒着我？思轩，我生气的从来不是你帮助别人，
而是你有事瞒着我，把我排除在你的生活之外。”第二天一早，
楚思轩和李翠云买了水果和营养品，去了市医院。苏晓冉住在单人病房里，穿着病号服，
头发散落在肩上，看到他们进来，眼睛一下子红了。“思轩，
你们真的来了……” 苏晓冉的声音带着哽咽，伸手想拉楚思轩的手，却在看到李翠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