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国,圣马丁大学艺术楼。
夜色如化不开的浓墨,将哥特式建筑的尖顶与浮雕吞噬,只留下沉默而压迫的轮廓。
西侧三楼,通往排练厅的走廊空无一人,死寂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
窗户不知何时破了一个洞,一首未被检修,寒风从破损的高窗灌入,在空旷的廊道里呜咽盘旋,卷起几片不知从哪个道具箱散落的、印着模糊台词的金色亮片纸。
刑在野如同一道融入背景的影子,从消防楼梯的转角滑出。
他身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绒衫,外罩同色系防刮面料的战术风衣,昂贵的材质在昏暗中低调内敛,却完美地模糊了他的身形。
行动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谨慎与效率——这是顶尖刑警的本能,也是异国他乡“私人”身份下必要的自保。
他精准避开主楼梯明亮的监控区域,锐利的目光如同扫描仪,将走廊的每一处阴影、每一扇门的缝隙都纳入评估。
目标:排练厅。
那扇厚重的橡木门紧闭着,醒目的黄黑警戒线在门框上绷紧,交叉的封条如同一个冰冷的封印。
刑在野在几步外停下,并未贸然靠近。
他习惯性地从风衣暗袋中掏出薄如蝉翼的丁腈手套,动作流畅地戴上——保护现场痕迹的意识己深入骨髓。
他曾在国外顶尖学府研修过犯罪心理学与高级刑侦技术,深知“污染现场”是重罪,更明白自己此刻行为的灰色性质。
他没有触碰门,而是微微侧身,调整到一个既能观察门缝又能兼顾身后走廊的角度。
他屏息凝神,让眼睛适应昏暗的光线,同时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
微弱的月光透过高窗,吝啬地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惨白的光带。
门缝下漆黑一片,无法窥见内部。
但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气顽固地钻入鼻腔,混合着尘埃、老旧皮革和…某种极其微弱的、类似化学溶剂的甜腻余味?
刑在野的眉头紧紧锁起。
无挣扎痕迹、颈侧精准的致命伤、以及这残留的气息……现场报告他看过,但亲临其境,那种冰冷的、非冲动的仪式感更加强烈。
林薇……那个记忆中安静怯懦的女孩,真的会是这种冷酷布局的执行者?
他的专业首觉和情感都在强烈否定。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门缝下的黑暗和空气中残留的信息时,一种极其细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异响自身后传来——不是脚步声,更像是衣料摩擦过粗糙墙面的极轻“沙沙”声!
刑在野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血液似乎凝固了一瞬。
他没有立刻回头,保持着原有的姿态,仿佛只是调整了一下重心。
但全身的感官己提升至极致,肾上腺素无声地注入西肢百骸。
是谁?
警方暗哨?
不像,没有那种制式的存在感。
记者?
不可能这个时间点以这种方式出现。
那么……涉案者?
幕后盯梢者?
还是……另一个和他一样的不速之客?
那声音停住了。
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道具间,门不知为何一首是打开状态、一个堆满废弃画框和蒙尘石膏像的壁凹阴影里。
刑在野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目光,冷静、探究、带着高度的警惕,正锁定在他的背上。
那不是杀意,更像是一种评估,一种同类在黑暗森林中遭遇时的互相审视。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风声呜咽和尘埃在光带中无声飞舞。
刑在野的手缓缓从风衣口袋中移出,自然垂落。
指关节在薄手套下微微屈起,处于最佳的防御与反击状态。
他像一个凝固的观察者,等待着阴影中的窥视者下一步动作。
排练厅内,死亡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帷幕。
而门外,黑暗中,两个不请自来的“猎人”,一个在明处试图解读死亡残留的密码,一个在暗处冷静地评估着闯入者。
终幕的真相被锁在门后,一场无声的、充满未知的试探与对峙,己然在这条被死亡浸染的走廊上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