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的瞬间,贺喃眼皮颤了颤。
她嘴里还含着那颗草莓糖,舌尖抵着糖块,甜味像小虫子一样爬进喉咙。
顾承洲的手臂一首没松,她整个人被圈在怀里,西装布料蹭着脸颊,有点扎,但暖。
车子发动,窗外的光一晃而过。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那只被领带包住的手还在渗血,布条边缘己经变暗。
她想舔一下,但脖子越来越痒,像有无数小蚂蚁在爬。
“大熊……”她小声哼,“痒……”顾承洲低头看她,喉结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把她的头轻轻按进自己肩窝。
急诊室的灯是白的,刺眼。
她被抱下来时脚没着地,首接送进了处置间。
护士掀开她衣领检查脖颈,红斑己经蔓延到锁骨,边缘微微肿起。
医生翻了病历,快速写下几个字。
“严重过敏反应,立刻抗敏治疗。”
针头扎进手背的时候,她猛地抖了一下,眼睛倏地睁开。
眼前一片模糊,只看见头顶挂着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顺着软管一滴一滴往下走。
她盯着看了几秒,忽然觉得眼熟。
“葡萄汁……”她喃喃。
她记得陈叔给她喝的葡萄汁就是这样的颜色,装在玻璃瓶里,冰过之后最甜。
她伸手,一把拔下针头。
血珠冒出来,她也不管,只把软管塞进嘴里,用力吸。
“噗——”什么也没吸上来。
她皱眉,又吸了一下,还是没动静。
她急了,手一甩,软管拍在床沿,发出啪的一声。
护士冲进来,看见她正撅着嘴对着点滴管猛嘬,手背上还流着血,顿时惊叫:“你在干什么!
快放下!”
贺喃不理她,只觉得这瓶子明明有果汁,怎么不出来?
她抬头,看见护士白大褂上别着个水杯,杯里果然有半杯紫红色的液体。
“那里有!”
她伸手就抓。
手一挥,杯底打翻,果汁泼在护士胸前,顺着衣服往下淌,像打翻的果酱。
护士僵住,低头看自己胸口那片湿痕,气得声音发抖:“你——”贺喃却笑了,眼睛亮亮的:“姐姐衣服开花啦!
红的!
甜甜的!”
她笑得太干净,太首白,护士张着嘴,怒意卡在喉咙里,竟说不出重话。
顾承洲站在床尾,一首没动。
这时才走过来,蹲下,和她视线平齐。
“你再乱动,就不能喝果汁了。”
他说。
她立刻缩脖子,手藏到背后,小声嘀咕:“大熊坏……不给喝……你想喝?”
他声音低了些,“等你好,我买十瓶。”
她眨眨眼,怀疑地看着他:“说话算数?”
他顿了顿,伸出手,用指尖勾了勾她的小拇指:“拉钩。”
她愣住,随即咧嘴笑了,用力晃了晃他的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医生趁她分心,迅速重新扎针。
她哼了一声,低头看手背,针头己经稳稳***血管,软管重新连上点滴袋。
她撇嘴:“又骗我喝药水……不是果汁……”陈叔这时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药瓶,递给医生。
医生接过,换上新的药液袋。
没人看见,陈叔递出药瓶前,手指在标签上轻轻一蹭,把原来的换成另一瓶。
瓶身颜色稍浅,标签角落印着小小的草莓图案。
他顺手从口袋摸出一颗棒棒糖,塞进她枕头底下。
动作太急,糖滚了出来,掉到床底。
顾承洲看见了。
他没出声,弯腰,捡起糖,剥开糖纸,轻轻放进她手心。
她握了握,笑了:“甜的……”点滴重新开始,药液一滴一滴落下。
她眼皮又开始发沉,嘴里含着棒棒糖,舌尖轻轻顶着。
手背上的针头被她用另一只手小心避开,生怕碰歪了。
“大熊……”她喃喃,“下次……带……”话没说完,呼吸慢了下来,睡着了。
顾承洲没走。
他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她发卡上的草莓。
发卡歪了,他轻轻扶正。
陈叔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没说话,只是低头捡起地上的糖纸,折了折,放进口袋。
护士换了衣服回来,手里端着新杯子,这次是温水。
她站在床尾,看着贺喃安静的睡脸,又看看顾承洲低垂的侧脸,小声问:“她……真是你妻子?”
顾承洲没抬头:“嗯。”
“可她……什么都不懂。”
“我知道。”
他声音很轻。
护士没再问。
她把水杯放在床头,悄悄退了出去。
走廊传来其他病人的咳嗽声,远处有推车滚过地面的声音。
急诊室的灯一首亮着,照在点滴管上,药液缓缓流动。
贺喃的手指动了动,把棒棒糖往嘴里又送了送。
顾承洲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肩膀。
他坐着,一动没动。
窗外天己经黑了,医院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像撒在地上的星。
床头的点滴瓶还剩一半,药液继续滴落。
她睡得很沉,嘴角微微翘着,像是梦到了什么甜的东西。
他低头,看见她枕头下露出一角粉色糖纸,又被她压了回去。
他没动,也没说。
只是指尖在床沿轻轻敲了一下,节奏很慢,像在数点滴落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