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耳朵比命还值钱那会儿窗外的暴雨像要吞噬整个世界,
雷声在出租屋的薄墙里滚来滚去。我蜷缩在地板上,冰冷的木质纹理紧贴着我的脊背,
耳机里,那段毁掉我人生的混音正在无限循环。三个月前,
我还是业内小有名气的电影混音师沈默。在那部即将上映的大制作里,
一段长达三十秒的空镜,本应是绝对的静默。但我听到了,就在第十七秒,
一段只有零点三秒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金属震颤音。它尖锐、冰冷,
像一根针扎进我的耳膜。我向上司,向导演反复提出,换来的是他们看精神病人一样的眼神。
“沈默,你太紧张了,那里什么都没有。”“你需要休息,你的耳朵出了问题。”最终,
我被公司以“职业判断力严重失常”为由辞退。那零点三秒的异响,
成了我职业生涯的墓志铭。“砰砰砰!”房东粗暴的砸门声盖过了雷鸣,“沈默!房租呢!
再不交就给我滚出去!”我没有动。口袋里最后几个硬币在昨天买了两个馒头。
手机屏幕亮起,不是朋友的问候,而是银行冷冰冰的催款通知。我所有的信用卡,全部冻结。
我瞥向一旁落满灰尘的穿衣镜,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面色灰败,像一具行走的尸体。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指尖传来一阵湿黏的触感,是血。长期佩戴监听设备进行极限采样,
我的耳道在无声地***,正在一点点坏死。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房间的角落,
那里放着我最后的家当,也是我最后的尊严:一套军用级的定向麦克风阵列。它通体漆黑,
线条冷硬,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是我透支了所有积蓄和人情才弄到手的宝贝。现在,
它是我唯一能换钱的东西了。就在我准备拔掉它所有接线的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
但这次不一样。不是房东那种狂躁的捶打,而是三下克制而有力的叩击,笃、笃、笃,
精准地穿透了雨声和雷声。我迟疑地起身,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他叫林九。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暴雨把他的头发和衣摆打得湿透,
但他站在那里,身形笔挺,没有丝毫狼狈。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
眼神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地与我对视。我打开了门。“沈先生。”他开口,
声音低沉,仿佛也带着雨夜的湿气。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递过来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有份委托。”我接过,抽出里面的合同。
委托内容简单到诡异:在城西那座废弃了二十年的青山精神病院内,
录制一段持续三十分钟的“绝对寂静”。酬金是市场价的三倍,并且预付。我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为什么找我?一个被行业开除,耳朵快要聋了的疯子?”“因为,
”林九的目光落在我身后的设备上,然后又回到我的脸上,那眼神仿佛能看穿我受损的耳膜,
直抵我最敏感的听觉神经,“你是唯一一个,能听见‘无声’之中藏着什么的人。
”他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了我心中最偏执的锁孔。不等我回答,
他又将一个用粗麻绳捆扎的纸包放在我门口的鞋柜上。纸包散开,
露出一沓沓旧版的百元钞票,纸张发黄发脆,边缘磨损严重,上面的编号也是断续错乱的,
像是刚从某个潮湿的坟墓里挖出来的陪葬品。一股混合着泥土和旧纸的霉味钻进我的鼻腔,
我本能地想要拒绝。这太诡异了,从委托内容到这个叫林九的男人,再到这笔钱,
没有一处是正常的。“姓沈的!最后问你一遍!钱呢!”隔壁,房东的咆哮声再次炸响,
像一记重锤砸在我摇摇欲坠的理智上。我低头看着那沓钱,又抬头看了看林九深邃的眼睛。
我的人生已经坠入了谷底,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这根浮木,哪怕带着剧毒,
我也必须抓住了。我拿起笔,在合同末尾签下了我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像是命运的轮盘开始转动。次日黄昏,我按照合同地址,独自踏入了青山精神病院。
二十年的荒废让这里变成了一座被时间遗忘的孤岛。巨大的铁门锈迹斑斑,
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主楼走廊里,墙皮大片大片地剥落,如同巨蟒蜕下的鳞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菌、尘土与陈年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我选择了三楼的男病房区作为录音地点。这里视野开阔,
能最大限度地避开风声和外界的干扰。我熟练地架设好设备,三脚架稳稳立在走廊中央,
全向麦克风和骨传导监听系统全部连接妥当。最后,
我戴上了那副能隔绝一切外部声音的密闭式监听耳机,开启了静音采样程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起初,耳机里只有我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血液流过耳畔的微弱轰鸣。
背景噪音的数值在屏幕上缓缓下降:80dB,75dB,70dB……一切正常。
就在背景噪音的数值触及68dB那个临界点的瞬间,我的世界打败了。
耳机里骤然炸开一片无法想象的声浪。那不是单一的噪音,而是无数声音的叠加。
嘶吼、还有金属刮擦铁床时发出的那种、能将人头皮活活撕开的刺响……这些声音层层叠叠,
像是从四面八方所有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里同时渗透出来,仿佛整栋建筑都在用痛苦呼吸。
我像被电击一样,猛地扯下耳机,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世界,又恢复了寂静。
只有风吹过破败窗户的呜咽声。我环顾四周,空旷的走廊,剥落的墙皮,积灰的地面,
这里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幻觉?是我的耳朵彻底坏掉了吗?我颤抖着手,重新戴上耳机。
那地狱般的交响乐再次灌入我的大脑。不,不是幻觉!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目光死死盯住电脑屏幕上的波形图。我看到了,那些声音并非杂乱无章,
它们的波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规律性分层,每一道主要的声波频率,
都精准地对应着这栋楼的墙体结构、通风管道甚至是下水系统的走向。
这感觉……不像是鬼魂在哭嚎,倒像是一盘被封存在建筑骨架里的录音带,
在某个特定的条件下,被自动触发播放了。我强忍着耳鸣和恶心,开始进行技术操作。
我必须完成委托。我启动频谱分析仪,开始逐个频段进行过滤,
试图剥离出那所谓的“绝对寂静”。
就在我将滤波范围调整到17.8kHz这个极高频段时,
我捕捉到了一段极其微弱、却又异常规律的敲击声。它很轻,断断续续,但节奏稳定。
嘀……嘀嘀……嘀……是摩斯密码!这个发现让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我立刻将这段音频导入解码软件,逐帧进行分析。屏幕上,
·— / ···· —··”“救我……我是小满……他们还在下面……”我盯着这行字,
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通过定向麦克风的指向性分析,声音的源头,来自走廊东侧尽头,
一间从外面反锁的病房。我拿着手电筒走过去,门上挂着一把锈死的铁锁,
门缝下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但在那层灰尘之上,有几道极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拖拽划痕,
仿佛有什么东西曾经从门下被硬生生拖了进去。我顾不上太多,从工具包里拿出撬棍,
用尽全身力气撬开了那把锁。“吱呀——”门开了。房间里空空如也,
只有一张孤零零的铁床,和四面斑驳的墙壁。手电光扫过,最后停在房间的角落。
在那里的墙角,水泥地面上,有三道深深的划痕,
像是有人用指甲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抠出来的。三道划痕的排列方式,
与那段摩斯密码的最后三拍,完全一致。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不是疯了。我听见的,
是死亡本身留下的回响。“他们还在下面……”我的目光投向了通往地下的楼梯口。
合同要求是三十分钟的寂静采样,现在还差最后十分钟。我必须下去。
地下室的楼梯已经腐朽,每一步都发出濒死的***。手电光柱在黑暗中摇晃,
我能看到墙角散落着电疗仪的残骸和破碎的束缚带,地面上,
大片大片的暗色污渍已经干涸发黑,如同沥青。我不敢多想,
迅速在地下治疗室的中央架好设备,开始了最后十分钟的录制。这一次,
周围没有了那些哭嚎。绝对的寂静里,我的心跳声、耳鸣声、甚至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都被监听耳机无限放大,像是潮水一般要将我的理智彻底吞噬。我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三、二、一……就在倒计时归零,
我准备拔出存储卡的那一刻。设备突然捕捉到了一段新的声音。它不是哭嚎,也不是敲击,
而是一段近在咫尺的低语,冰冷、清晰,仿佛就贴在我的耳边,来自我头顶的通风管道。
“静默,即是洁净……外来者,留下吧。”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着逃跑。
我甚至来不及收拾设备,一把拔出存储卡塞进口袋,转身就往外狂奔。我冲上楼梯,
冲出主楼,用尽生命中所有的力气,直到重新站在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之外,
才敢回头看一眼。夜色下的精神病院,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静静地蛰伏在黑暗里。
我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就在这时,我才发现,由于跑得太急,
塞在背包里的监听耳机还在运行状态,并且连接着我的手机,
自动回放着我逃离过程中的录音。音频里,是我自己慌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然而,
在我的声音之外,还清晰地记录着另一串脚步声。那脚步声不疾不徐,缓慢而稳定,
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我身后三步之外的距离,从地下室开始,跟了我一路。我猛地抬头,
看向精神病院门口的监控摄像头。那个红色的指示灯,正一闪一闪。林九说过,
为了确保委托的真实性,全程都会有监控记录。而我无比确信,监控回放的画面里,
从我踏入那扇门,到我逃出来,整栋楼,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
第2章 监控里的“同行者”夜风裹着湿气扑在脸上,我攥着存储卡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串跟在身后的脚步声,还在手机里循环播放,
每一声“嗒、嗒”都像重锤敲在我的神经上。我不敢再停留,踉跄着摸出手机打了辆车。
上车时,司机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疯子——我的头发被汗水和灰尘粘在脸上,
衣服上还沾着精神病院地下室的霉味,手里死死攥着个看不出牌子的存储卡,浑身都在发抖。
一路无话,直到出租车停在出租屋楼下,我才发现口袋里的钱不够付车费。司机骂骂咧咧的,
我只能把背包里那支备用的录音笔塞给他,才算解了围。推开门,出租屋里还是老样子,
房东贴的催租条又多了两张,落在地上的硬币还在原地。我没管这些,径直冲到电脑前,
把存储卡插了进去。屏幕亮起,音频文件加载的进度条缓慢跳动,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我戴上那副快要报废的监听耳机,手指悬在播放键上,迟迟不敢按下。最后,我深吸一口气,
闭上眼按下了键。起初是我在地下室的呼吸声,接着是设备运行的细微电流声,
然后是我拔卡时的慌乱动作——直到我的脚步声响起,那串不属于我的脚步声,
也跟着出现了。它很轻,却异常清晰,跟我的步伐完全同步,始终保持在三步之外。
我甚至能通过耳机分辨出,那脚步声踩在腐朽楼梯上的质感,比我的脚步声更沉,
像是带着某种无形的重量。我反复听了三遍,每一次都能确定:这不是幻听,
也不是设备故障。那段脚步声,真实存在过。
我颤抖着打开电脑里的监控连接软件——林九给过我权限,
说是让我确认录音时的环境是否符合要求。软件加载成功,
青山精神病院的监控画面跳了出来。我拖动进度条,找到我进入主楼的时间。画面里,
我背着设备包,小心翼翼地走在走廊里,周围空无一人,
只有墙皮剥落的声音在画面里若有若无。接着,
我架设设备、戴上耳机、拔出存储卡、疯狂逃跑——全程画面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
没有第二个人,没有任何移动的物体,甚至连风吹动窗户的幅度,都没有异常。
可那段脚步声,却真实地记录在音频里。就在我盯着监控画面发愣时,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林九”。我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沈先生,录音完成了?
”林九的声音依旧低沉,听不出情绪,“明天上午十点,我在老地方等你,一手交音,
一手结清尾款。”“林九,”我攥紧了手机,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山精神病院里,到底有什么?”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沈先生,你只需要完成委托,拿到酬金。其他的事,
对你没好处。”“我在地下室听到了低语,还录到了不属于我的脚步声!监控里什么都没有,
但音频不会骗人!”我提高了音量,试图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还有那个叫‘小满’的人,
她是谁?墙里的骸骨,是不是跟你有关?”林九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像结了冰:“沈先生,
看来你在录音时,做了不少额外的事。记住,好奇心会害死猫。明天按时来,否则,
你拿不到尾款,也走不出这栋出租屋。”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手机里传来忙音,
我愣在原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威胁我。
且他知道我在精神病院里做了什么——我撬开门、看到墙角的划痕、去了地下室……这些事,
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他怎么知道的?难道监控里还有我没看到的东西?还是说,
他在我身上放了什么跟踪设备?我猛地站起来,在身上摸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