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午夜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让王宙和李欢欢瞬间清醒。
两人瘫坐在昏暗小巷潮湿的地面上，大口喘着气，心脏擂鼓般狂跳。
旁边，诗仙李白先生兀自酣睡，甚至还咂摸了一下嘴，仿佛刚才用可乐击退歹徒、再进行一次时空跳跃只是梦游所为。
“刚…刚才…”欢欢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死死抓着王宙的胳膊，“那不是巧合，对不对？
他…他是不是…啊…”王宙看着睡得西仰八叉的李白，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现在非常怀疑，历史书上关于‘剑术’那部分的记载，可能…稍微谦虚了点。”
这不是个普通的文人，这是个能打的法爷！
还是喝多了随机触发技能的那种！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显然是隔壁街区的动静惊动了警方。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王宙挣扎着爬起来，试图把李白架起来。
欢欢也赶紧帮忙。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睡得死沉的千年醉汉拖出小巷。
午夜的街道空旷，只有霓虹灯冷漠地闪烁。
“去酒店？”
欢欢下意识想到自家产业，但立刻否决，“不行，周经理肯定能查到我家名下的登记记录。”
“去…去那种不用身份证的小旅馆？”
王宙提议。
欢欢瞪了他一眼：“你想明天社会新闻头条是‘富家女与两男深夜廉价旅馆开房’吗？！”
最后，还是欢欢灵机一动，用手机APP在附近一个高端公寓式酒店里，以她一个远房表姐的名字临时订了一套短租服务式公寓。
用她的话说，“越是这种标准化、流程化的高端服务，越是注重隐私，反而安全。”
好不容易把李白塞进出租车，又艰难地弄进公寓。
把他安置在卧室床上后，王宙和欢欢几乎虚脱地倒在客厅沙发上。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经历了刚才的惊魂时刻，有些东西己经彻底改变了。
欢欢抱着靠枕，蜷在沙发一角，目光复杂地看向王宙。
灯光下，他侧脸的线条清晰，那双平时总是插科打诨的眼睛此刻低垂着，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疲惫和…古老。
“所以…”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纣王…帝辛…是真的？”
王宙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活了三千多年？”
“嗯。”
“能随便穿越？”
“嗯…除了朝歌。
而且…大部分时候不太灵，特别是想给自己搞钱的时候。”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那…李白…如假包换。
而且看样子，史书对他‘好剑术，任侠’的记载，可能写保守了。”
王宙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后怕和难以置信，“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这次随机得过于成功了。”
欢欢消化着这些信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像被扔进了搅拌机。
她沉默了几秒，忽然问：“那…妲己呢？
也是真的？
像传说里那样…”她没再说下去。
王宙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城市的夜景，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
“阿妲…”他下意识地喃喃出声，那两个字像是裹挟了三千年的风沙，脱口而出的瞬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到极致的眷恋与痛楚。
他猛地顿住，像是被这个久远到几乎遗忘的称呼烫伤了舌尖，迅速改口，声音变得低哑平板，“…她和你们知道的不太一样。
但…都过去了。”
欢欢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瞬间的情绪波动，尤其是那个亲昵又破碎的称呼“阿妲”，以及他之后急于掩饰的僵硬。
那绝不仅仅是对一个历史人物的简单评价，那里面深藏的感情，浓烈得让她心头莫名一窒。
她没有再追问。
“现在怎么办？”
她换了个实际的问题，“周经理显然不会罢休。
他肯定猜到李白…李老师不是普通人了。”
王宙揉着眉心，努力将那个不该出现的名字从脑海里驱散：“熬过这24小时。
时间一到，李老师会自动消失返回他的时代。
死无对证，周经理再怀疑也没用。”
“那之后呢？”
欢欢追问，“他今天没得手，以后会不会盯上你？
你…”她顿了顿，“你还有很多…特别之处。”
王宙愣了一下，没想到她最先担心的是这个。
一股微妙的暖流划过心底，三千年来，很少有人会先考虑他的安危。
“我习惯了。”
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躲躲藏藏，东奔西跑，本来就是我的常态。
大不了…换个城市，再换个身份。”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欢欢却听出了一丝深藏的倦意。
就在这时，卧室里传来一声响动和李白含糊的吟诗声。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跑进去。
李白不知何时醒了，正盘腿坐在床上，对着房间里巨大的液晶电视屏幕发呆。
屏幕是黑的，倒映出他自己和身后现代装束的两人。
“此镜…竟能同时容纳三人影，却又深邃不见底…莫非是西方昆仑之宝？”
他好奇地伸出手指，试图去触摸屏幕里的人影。
王宙赶紧冲过去拦住：“李老师！
使不得！
这不是镜子，这是…呃…一种特殊的…琉璃板！”
李白收回手，目光又落在王宙手腕上的智能手表，亮着的屏幕正显示时间数字。
“此小匣竟有数字跳动？
甚是精巧！”
欢欢看着这位对现代一切充满好奇的大诗人，又看了看手忙脚乱解释的王宙，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她拿出手机，悄悄点开录像功能，对准了李白。
“李老师，”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您方才那手…泼水成兵的功夫，真是厉害！
是诗里写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吗？”
李白被夸赞，又刚睡醒一觉，酒意稍退，心情颇好，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他忘了胡子早被王宙刮了），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年少时纵横西海，若无些许防身之技，早成沟渠枯骨矣。
诗酒剑术，本是相通，皆需灵性与气魄…”他开始侃侃而谈，从剑术说到诗歌，从任侠经历说到人生感悟。
虽然很多用词古奥，但思路清晰，气度非凡，完全不像一个醉汉，更不像一个演员能演出来的。
欢欢强压住心中的激动，稳稳地举着手机。
这可是千古诗仙的独家专访！
第一手影像资料！
哪怕不能公开，其价值也无法估量！
王宙先是一惊，随即明白了欢欢的意图，也配合着引导话题，偶尔插科打诨，让气氛更轻松。
录了大约十几分钟，李白似乎又有些倦怠，打了个哈欠。
欢欢心满意足地停止录制，宝贝似的保存好视频。
然而，就在她低头检查视频的瞬间，李白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她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钱包。
钱包敞开着，里面一张她和家人的合影露了出来。
照片上，欢欢笑得灿烂，旁边是她母亲。
而她的母亲，脖颈上戴着一串极其独特的项链——项链的吊坠，是一枚古朴的、眼睛形状的青玉饰物。
李白的目光骤然定格在那照片上！
他脸上的慵懒和酒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李欢欢，声音都变了调：“你…此项链从何而来？！”
他的反应太过剧烈，把王宙和欢欢都吓了一跳。
欢欢莫名其妙：“啊？
这个？
这是我妈妈家传的项链啊…据说很有些年头了。
怎么了？”
李白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深邃，紧紧盯着欢欢的脸，仿佛要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人。
他低声喃喃，像是自语，又像是质问：“像…太像了…不仅是容貌，连这项链…这气息…”他猛地转向王宙，眼神复杂难明，之前的醉态和疏离感一扫而空，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帝辛！
她是谁？
这项链为何会在她手中？
她与‘祂’…究竟是什么关系？！”
“祂”？
王宙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称呼…阿妲…难道…欢欢被李白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和李白的称呼彻底搞懵了，疑惑地看向王宙。
王宙的脸色在灯光下变得煞白。
他看着欢欢茫然的脸，又看向李白那探究的、几乎能穿透灵魂的目光，一个极其荒谬又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难道…难道欢欢…和她那串家传的项链…与他那漫长而诅咒的生命…与他绝口不提的过去和那个他称之为阿妲的女人…有着某种未知的关联？
阿妲…“祂”…还有这项链…巨大的谜团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三人淹没。
24小时的倒计时，仿佛在这一刻，发出了令人心悸的轰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