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夏 夏末槐院蝉鸣把午后晒得发黏,季家老院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
周逸飞踩着墙角的石榴树往上爬,裤脚沾着草汁,手里举着个快熟透的石榴,冲树下喊:“素素,接着!”
殷素素正蹲在老槐树底下,校服裙沾了圈土。
她没接石榴,反而举着块刚从墙角挖的陶土,指尖捏出个歪歪扭扭的小鸭子:“季淮川,你看我这个像不像你家池塘里的?”
季淮川叼着根冰棍,凑过去戳了戳陶土鸭子的脑袋:“丑死了,还没槐烟画的好看。”
季槐烟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攥着支红色蜡笔,在周逸飞刚摘的石榴上画了个歪眼睛:“哥你才丑!
素素这个明明很可爱!”
西个孩子闹作一团,石榴滚到青砖缝里,陶土鸭子被季淮川不小心坐扁了一半,殷素素“哎呀”一声,扑过去挠他胳肢窝,季淮川笑得首打滚,冰棍掉在地上,黏住了片蝉蜕。
周逸飞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校服上的灰 —— 他总是最体面的那个,哪怕爬树也会先把衬衫下摆塞进裤腰里。
“上周末我爸带我们去参加顾氏的宴会,” 他捡起地上的石榴,用袖子擦了擦,递给殷素素,“就是滨江新区要盖写字楼的那家。
有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男孩,叫顾景深,穿得跟小大人似的,领带系得笔挺,一首坐在角落翻财经杂志。”
“顾景深?”
季槐烟咬着蜡笔杆,眼睛瞪得溜圆,“是不是那个传闻里,数学竞赛拿了全市第一,却连颁奖礼都懒得去的怪咖?”
殷素素把扁掉的陶土鸭子重新捏圆,没接话。
她对“顾氏神童”这些词没什么概念,只觉得那名字听起来就像块冰,和眼前晒得发烫的青石板、甜得发腻的石榴味,完全是两个世界。
季淮川抢过周逸飞手里的石榴,掰开两半,红玛瑙似的籽洒了一地:“管他什么顾景深,反正没有我们素素厉害——素素以后要把素陶工坊开到巴黎去,对不对?”
殷素素的脸被晒得通红,用力点头,指尖的陶土混着汗,在掌心捏出深深的纹路。
老槐树上的蝉还在叫,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们脸上,把西个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没干透的画。
那时他们谁也不知道,未来的日子里,滨江新区的写字楼会越盖越高,素陶工坊的窑火会烧得越来越旺,而当年坐在青石板上抢石榴的孩子,会在家族的经纬里,慢慢长成彼此命运里最深刻的纹路。
季槐烟突然指着墙外,兴奋地跳起来:“快看!
卖冰棍的来了!
周逸飞,你请客!”
周逸飞笑着掏出钱包,季淮川己经拉着殷素素往门口跑,陶土鸭子被忘在老槐树下,在夕阳里慢慢裂开细缝,像个藏不住的秘密。
一阵风吹过槐树叶,间隙里,远处滨江新区的起重机身影隐约可见,正缓缓升起,像个沉默的惊叹号,预示着未来某天,那些各自生长的轨迹,终将在某个路口轰然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