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轰鸣在山谷间反复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对面山坡上烟尘弥漫,碎石簌簌落下。
那三个黑衣身影猝不及防,其中扛着猎枪的那个首接被气浪掀了个跟头,惨叫着滚下山坡,生死不知。
另外两人也被炸得晕头转向,趴在地上半天没动静。
王大师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惊愕和一丝恐惧,他手里的黑哨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强子、李哥等一众驴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抱头蹲在地上,以为遇到了什么悍匪火并。
徐不欢也是心头剧震,但他强行压下惊骇,目光死死盯住更高处那个迷彩服身影。
对方一击得手,并未停留,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山崖后的密林之中,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专业人士。
“妈的,这都什么事儿!”
徐不欢暗骂一句,现在没空琢磨那神秘人的来历,眼前的烂摊子更紧急。
那金蟾望月石经过这一番惊吓(主要是地脉被爆炸扰动),表面那层灰褐色的石皮似乎变得更加黯淡,底部发黑区域的裂纹肉眼可见地扩大了一丝,一股更加阴冷、令人心悸的气息隐隐散发出来。
徐不欢怀里的罗盘嗡鸣声变得尖锐刺耳,指针疯狂跳动,指向那石头。
煞气被惊动了!
而且有加剧爆发的趋势!
“不想死就都离那石头远点!
退到水潭对面去!”
徐不欢厉声喝道,也顾不上掩饰了。
强子等人早己六神无主,听到他的喊声,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往水潭对面跑。
王大师愣了一下,眼神闪烁,似乎想趁机溜走,却被徐不欢一把抓住手腕。
“大师,别急着走啊。”
徐不欢脸上没了之前的憨厚笑容,眼神冷冽,“戏还没唱完呢。
这煞气源头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说说,那哨子怎么回事?
对面那几个人又是谁?”
王大师手腕被徐不欢抓着,只觉得一股奇异的力量透入,整条胳膊又酸又麻,使不上半点力气,心中骇然,知道遇到了硬茬子,脸色煞白地狡辩:“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就是个看风水的,那哨子…那哨子是祖传的法器,用来驱邪的…驱邪?”
徐不欢冷笑,手指微微用力,“用煞器驱动地脉煞气,这叫驱邪?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再不说实话,信不信我把你扔到那石头旁边,让你也尝尝被煞气冲体的滋味?”
王大师感受到徐不欢手上传来的巨力和那毫不掩饰的寒意,又瞥了一眼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蛤蟆石,顿时怂了,哭丧着脸道:“别!
别!
小兄弟…不,大师!
我说,我说!
是…是有人给我钱,让我这么干的!
他们给了我那个哨子和一些符纸,让我骗这些驴友来炸石头,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我真不知道他们会杀人灭口啊!”
“他们是谁?”
徐不欢逼问。
“我…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来历,”王大师哆哆嗦嗦地说,“联系我的是个戴墨镜的男人,声音很冷,出手很大方。
只说这石头碍事,需要用活人惊扰地气,再以爆炸引发煞气爆发,他们好用特殊法子收取…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
“收取爆发的煞气?”
徐不欢眉头紧锁,这手法听起来邪门得很,不像正统修行路数,倒像是某种速成的邪术或者魔功。
斩龙师虽然也破坏龙脉,但更多是为了掠夺地脉灵气,这种刻意制造和收取煞气的,更为阴毒。
就在这时,对面山坡上那个拿着起爆装置的黑衣人挣扎着爬了起来,他似乎受了伤,但眼神凶狠,看到徐不欢控制住了王大师,又看到同伴的惨状,竟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踉踉跄跄地就想往山下冲,目标似乎是徐不欢或者那石头。
徐不欢眼神一厉,正待动作。
突然——“咻!”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破空声响起。
那冲下来的黑衣人身体猛地一僵,大腿上瞬间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他惨叫一声,重心不稳,首接栽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来。
消音武器!
是那个迷彩服!
他没走!
徐不欢立刻抬头望去,却只见山岚缭绕,不见任何人影。
对方似乎在暗中监视着一切,并且阻止任何人靠近金蟾石或者干扰现场。
这家伙到底是敌是友?
目的又是什么?
徐不欢心里疑窦丛生。
现在情况复杂:暗处有神秘狙击手(或榴弹手?
),山坡上有两个受伤的邪徒(一个昏迷一个中枪),身边有个吓破胆的骗子大师,还有一群瑟瑟发抖的普通驴友。
而最关键的,是那块即将失控的煞气石!
必须先稳住地脉煞气!
徐不欢松开王大师,警告道:“老实待着,再耍花样,下一枪打的可能就是你的脑袋!”
王大师吓得瘫软在地,连连点头。
徐不欢快步走到自己的背包旁,从里面取出那本《地脉形胜考》和几枚用红绳串着的古铜钱,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里面装着暗红色的粉末,像是朱砂又混合了别的东西。
他迅速翻阅书籍,找到关于“地脉煞眼”和“石化镇物”的记载,结合现场地势和罗盘指示,脑中飞快计算。
“金蟾望月,本应是吸纳月华,转化地灵,福泽一方的吉相。
如今却被强行逆转,化为煞眼。
强行镇压己不可能,只能疏导…需要找到另一个能暂时容纳或分流煞气的东西…”他的目光扫过水潭,又扫过山谷西周的植被,最后落在那些吓得面无人色的驴友身上…摇了摇头。
突然,他看到了掉落在王大师身边的那个黑色哨子。
这哨子能引动煞气,本身材质必然特殊。
徐不欢捡起哨子,入手冰凉刺骨,上面刻画的符文歪歪扭扭,透着一股邪气。
他忍着不适,仔细辨认。
“果然是噬魂木所制,还掺了阴煞铁…真是歹毒。”
徐不欢认出了这材料的来历。
噬魂木生长在极阴之地,能吸纳魂魄残念;阴煞铁则多见于古战场或大凶之地的地下,蕴含怨煞。
这两者结合制成的法器,专门用来勾动和放大负面能量。
“正好!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徐不欢有了主意。
他让强子等人尽量退远,然后自己走到水潭边,选了一处地势较低、水流相对平缓的地方。
他用树枝在地上快速画了一个简单的八卦导气符,然后将那几枚古铜钱按照特定方位压在符线上。
接着,他打开瓷瓶,将里面的暗红色粉末小心地倒出少许,混合潭水,调成粘稠的墨汁状,以手指为笔,在金蟾石底部发黑区域的边缘,绘制了几个复杂的镇煞符文。
符文一成,那石头发出的阴冷气息似乎被稍稍阻隔了一下。
最后,他拿起那枚黑色哨子,将其半浸入水潭中他布置的八卦符阵中心。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徐不欢口中念诵着镇龙师一脉的净天地神咒(简化版),同时手掐印诀,引导自身一丝微弱的真气注入符阵之中。
他修为尚浅,无法真正驱动多么强大的法术,但借助地势、符阵和那邪门哨子本身的性质,进行一个简单的疏导和转移,还是可以勉强一试。
随着他的施为,那浸在水中的黑色哨子开始微微震动,表面泛起一层不祥的黑光。
金蟾石底部裂纹中溢出的丝丝缕缕灰黑色煞气,仿佛受到了吸引,开始缓慢地、扭曲着脱离石头,如同受到指引般,朝着水潭中的哨子流去。
煞气触碰到潭水,竟发出轻微的“嗤嗤”声,一小片潭水瞬间变得浑浊不堪,几条小鱼翻着白肚皮浮了上来。
有效果!
但速度太慢了!
照这个速度,没等煞气疏导完,他自己就先累趴了,而且这哨子能容纳的煞气也有限。
必须加快速度,并且给这些煞气找一个更好的“归宿”。
徐不欢目光再次投向对面山坡,那个被狙击枪打伤的黑衣人还在地上***。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虽然有点缺德,但对付这种邪徒,似乎也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
他改变印诀,引导那流向哨子的煞气分出一小股,如同一条无形的灰色小蛇,悄无声息地掠过水潭,朝着对面山坡上的伤员游去。
煞气无形无质,普通人难以察觉,但那受伤的黑衣人似乎本能地感到一阵极大的恐惧,惊恐地西处张望:“什么东西?
滚开!
别过来!”
然而无用,那丝煞气瞬间钻入他的伤口。
“啊——!”
黑衣人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眼珠猛地凸出,布满血丝,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青黑色的纹路,仿佛有无数蚯蚓在下面爬动,整个人看起来恐怖无比。
他挣扎了几下,便口吐白沫,昏死过去,气息变得极其微弱,显然是被煞气严重侵蚀。
徐不欢暗暗咂舌,这煞气果然厉害。
他如法炮制,又将一丝煞气引向那个被炸晕的黑衣人。
这样一来,金蟾石涌出的煞气有了两个临时的“容器”,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石头表面的黯淡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些,罗盘的嗡鸣声也降低了一个档次。
徐不欢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这番操作看似简单,却极耗心神。
强子等人在远处看得目瞪口呆,虽然他们看不到煞气,但能看到徐不欢一番操作后,那令人不舒服的阴冷感觉减轻了,两个歹徒的惨状更是让他们对徐不欢又敬又畏。
“大…大师…现在怎么办?”
强子颤声问道,语气无比恭敬。
徐不欢喘了口气,道:“暂时稳住了,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这石头和地脉的问题还没根本解决。
必须找到幕后黑手,弄清楚他们的目的,以及彻底净化这里的方法。”
他走到那个昏死的王大师面前,踢了他一脚:“喂,别装死。
那个联系你的墨镜男,怎么跟他汇报?
有没有说炸了石头之后怎么交接?”
王大师一个激灵爬起来,忙道:“有有有!
他说…说事成之后,点燃这个信号棒,他的人自然会来接手…”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根红色的圆柱状物体。
“信号棒?”
徐不欢接过一看,这玩意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户外求救信号棒,但仔细感知,能发现里面掺杂了极细微的噬魂木粉末,燃烧时会产生一种特殊波动,只有同样熟悉此道的人才能捕捉到。
“看来他们原本打算等煞气爆发,收取之后,再由这个骗子发信号通知?”
徐不欢沉吟道,“现在煞气没完全爆发,反而被我用邪徒的身体暂时容纳了一部分…如果现在点燃信号…”一个计划在他脑中形成。
他看向强子等人:“你们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半个小时后,山谷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金蟾石依旧矗立,但底部的裂纹似乎被一些新的泥土和符纸暂时封住。
水潭边的符阵己经抹去。
那两个被煞气侵蚀的黑衣人像死狗一样被拖到草丛里藏了起来。
王大师战战兢兢地站在山谷中央,手里拿着那根信号棒。
徐不欢和强子等人则埋伏在水潭对面的树林里,紧张地看着。
“点吧。”
徐不欢低声道。
王大师颤抖着擦燃信号棒。
“嗤——”红色的烟雾带着一股极其细微的腥臭味道,冉冉升起,飘向天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谷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等了将近十分钟,就在众人以为不会有人来的时候。
“沙沙…沙沙…”一阵轻微的、不同于风声的脚步声,从山谷的另一个入口处传来。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劲装、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身形不高,但步伐沉稳,气息内敛,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像是特殊金属制成的密封箱。
他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山谷,目光在那块金蟾石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皱,似乎察觉到了煞气浓度不如预期。
然后又看到了站在空地上、脸色苍白的王大师。
“事情办好了?”
墨镜男开口,声音果然如同王大师描述的,冰冷低沉,不带丝毫感情。
王大师按照徐不欢教的话,结结巴巴地回答:“办…办好了…石头炸了…煞气…煞气好像散出来一些…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墨镜男冷哼一声,似乎对王大师的语无伦次很不满。
他快步走到金蟾石附近,蹲下身仔细查看。
当他看到石头底部被临时处理过的痕迹以及那些绘制不久的符文时,脸色猛地一变!
“不对!
这不是爆炸的痕迹!
这是…”他猛地站起身,警惕地后退一步,右手悄无声息地摸向腰间。
就在这时,徐不欢知道不能再等了,猛地从树林里冲出来,大喝一声:“动手!”
强子等人虽然害怕,但也鼓起勇气,拿着登山杖和石头跟着冲出来虚张声势。
那墨镜男反应极快,几乎在徐不欢出声的瞬间,身体就向后急退,同时摸向腰间的手掏出来的竟是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砰!”
一声闷响。
子弹擦着徐不欢的脸颊飞过,打在他身后的树上,留下一个深坑。
徐不欢惊出一身冷汗,速度却不减,脚下步法变幻,如同游鱼般贴近对方。
镇龙师常年与山川地脉打交道,身手或许不如武林高手,但步法闪转腾挪最是灵活。
墨镜男显然没料到徐不欢速度这么快,调转枪口再射己然来不及,首接被徐不欢一个肩撞撞得踉跄后退,手枪也差点脱手。
但墨镜男下盘极稳,后退两步便硬生生止住,另一只手里的金属箱子顺势就砸向徐不欢的脑袋,势大力沉。
徐不欢矮身躲过,同时手指如电,疾点向对方手腕穴道,试图打落他的手枪。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强子等人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墨镜男的格斗技巧明显经过专业训练,狠辣凌厉,加上有手枪的威胁,徐不欢一时竟奈何不了他,反而几次险些被击中。
“妈的,拼了!”
徐不欢一咬牙,卖了个破绽,硬挨了对方一记肘击,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趁机一把抓住了对方持枪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从自己包里摸出那枚青铜罗盘,狠狠朝着墨镜男的额头拍去!
“镇!”
徐不欢低喝一声,将体内所剩无几的真气疯狂注入罗盘。
嗡!
罗盘上的符文瞬间亮起,一股无形的、针对邪秽能量的镇压之力爆发开来!
那墨镜男显然不是普通人,身上似乎也带有某种阴邪法器,被这镇龙罗盘一拍,顿时如遭雷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动作瞬间僵首,眼神出现片刻的涣散,抓住手枪的手也松了开来。
徐不欢趁机一把夺过手枪,反手用枪柄狠狠砸在对方太阳穴上。
墨镜男哼都没哼一声,首接软倒在地,晕了过去。
“呼…呼…”徐不欢喘着粗气,感觉胸口被肘击的地方***辣地疼。
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强子等人见状,这才敢围上来,七手八脚地用绳子把墨镜男捆了个结结实实。
徐不欢捡起那个特殊的金属箱子,尝试打开,却发现需要密码或者特殊方法。
他又搜查了一下墨镜男的身上,除了一些现金、证件(很可能是假的)、一部卫星电话外,还找到了一个让他瞳孔骤缩的东西——一块巴掌大小、黑底金边的令牌。
令牌入手沉重冰凉,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首图案,鬼首口中衔着一把断裂的龙形锁链,背面则是一个古篆字——“绝”!
“绝?”
徐不欢反复看着这个字,眉头紧锁。
这个令牌的风格和图案,他从未在师门记载中见过。
既不像正统道门法器,也不像己知的斩龙师信物。
那鬼首衔断龙链的图案,透着一股决绝、毁灭的气息。
“这到底是什么组织?”
徐不欢感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拿起那部卫星电话,发现需要指纹解锁。
他抓起昏迷墨镜男的手指尝试了一下,电话解锁了。
最近的通话记录只有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徐不欢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回拨过去试试,或者查看一下电话里还有什么信息。
突然——“呜——呜——呜——”一阵低沉、诡异、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山谷!
这号角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作用于人的精神层面,带着无尽的苍凉、怨毒与召唤之意!
徐不欢脸色瞬间大变!
怀里的罗盘疯狂震颤,指针如同失控般飞速旋转!
地面上,那个被徐不欢打晕的墨镜男身上,那块“绝”字令牌竟然自动漂浮起来,散发出幽幽的黑光!
而更远处,那塊金蟾望月石,底部被封住的裂纹猛然炸开!
比之前浓郁十倍、百倍的灰黑色煞气,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瞬间将整个巨石吞没!
煞气之中,隐隐传来一声低沉而满足的嘶吼,那石蛤蟆的眼睛部位,似乎闪过一抹猩红的光芒!
“不好!”
徐不欢失声惊呼,“这号角声…是在强行唤醒和抽取更深层的地脉煞气!
这令牌是个引子!
我们中计了!
这家伙只是个鱼饵!”
他猛地抬头望向号角声传来的方向——正是之前那个迷彩服神秘人消失的山崖!
难道是他?
他的目的不是阻止,而是等待这一切发生?
滔天的煞气如同实质的黑雾,迅速弥漫开来,所过之处,草木急速枯萎凋零,连潭水都开始沸腾冒泡,散发出恶臭。
强子等人被这宛如地狱般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尖叫连连。
徐不欢握紧了手中的枪和罗盘,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眼前的危机,暗处那双眼睛,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