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楔子与铺垫**盛夏的阳光炙烤着柏油路面，高速公路上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一辆黑色的家用轿车随着车流平稳地行驶着，车窗紧闭，车内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
却吹不散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哇——！我要！我就要那个奥特曼！”突然，
后座上爆发出孩子响亮而委屈的哭声，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车内虚假的平静。
是五岁的儿子小宇，他胖乎乎的小脸憋得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正使劲蹬踹着前座的靠背。“哭哭哭！就知道哭！一点规矩都不懂！
那个破玩具有什么好买的？浪费钱！”坐在小宇旁边的外婆，李桂兰，立刻尖着嗓子呵斥道。
她六十多岁的年纪，穿着讲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此刻正拧着眉头，满脸的嫌恶与不耐烦，
手指几乎戳到小宇的脑门上。“那是…那是***版的…呜…”小宇试图辩解，
哭得更加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身子因抽噎而剧烈颤抖。“什么***不***！
我说不许买就不许买！你妈赚钱容易吗？你爸就是个没出息的，赚那点钱够买什么？
你再哭一声试试！”李桂兰的声音愈发高亢刺耳，言语像刀子一样甩出来，不仅割向小宇，
也精准地刮擦着驾驶座上那个沉默男人的神经。我，陈默，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
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透过后视镜，我能看到儿子那张写满委屈和恐惧的小脸，
也能看到丈母娘那副颐指气使、刻薄寡恩的嘴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又闷又痛。
又是这样，无止境的争吵，毫无理由的贬斥。若是以前，我大概会深吸一口气，
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劝慰：“小宇乖，听外婆话，下次爸爸再给你买。
”然后再对丈母娘赔着笑脸：“妈，您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但今天，
那句“下次爸爸再给你买”卡在喉咙里，如同鱼刺，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因为我知道，
很多事，错过了那次，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呜……爸爸……”小宇求助的目光投向我的后脑勺，哭声里充满了无助。这一声“爸爸”，
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记忆深处最黑暗、最血腥的封印。“把他扔下去！听见没有！
陈默，我让你把这个小讨债鬼给我扔下车！吵死人了！真是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
”李桂兰的咆哮升级了，她竟然真的伸手过来，似乎想要抢夺我手中的方向盘，
逼我靠边停车。“有人生没人养……”这六个字，如同淬了毒的诅咒，
猛地触发了那个我永生永世无法忘记的场景。*刺耳的刹车声！不是现在，
是来自遥远又清晰的过去，来自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同样是这条高速，同样是这辆车，
同样是后座声嘶力竭的哭喊和刻薄的咒骂。当时的我，懦弱、疲惫，
在丈母娘持续不断的施压和威胁下，精神彻底崩溃。我竟然……我竟然真的停下了车，
在李桂兰“你不扔他下去，我就下去，我让你老婆跟你离婚！”的尖叫中，
魔怔般地打开了车门，将哭得几乎晕厥的小宇……拉下了车，
把他独自留在了漆黑冰冷、危机四伏的高速路边……**然后……是后方车辆刺目的远光灯！
是巨大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车轮下的……那抹小小的、穿着黄色小熊卫衣的身影……**血……好多血……混合着雨水，
染红了冰冷的沥青地……**世界在我眼前碎裂，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悔恨和绝望……*“吱嘎——！
”现实与记忆的重叠让我浑身剧震，脚下一个下意识的猛踩！尖锐的刹车声响起，
车辆剧烈地向前一冲，又猛地被稳定住，险险地停在应急车道上。幸亏系了安全带，
后座的两人都被惯性狠狠地甩向前方又弹回座位。车内陷入一片死寂。小宇的哭声戛然而止，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噤声，睁大了湿漉漉的眼睛，惊恐地看着我。
李桂兰更是被晃得七荤八素，精心打理的头发都散乱了几分。她先是懵了一瞬，
随即是无边的怒火涌上心头。“陈默！你疯了！你想死啊！你怎么开车的！”她抚着胸口，
惊魂未定地破口大骂，“你是不是存心想害死我？！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你个……”她的咒骂声在我缓缓转过来的目光中，莫名地弱了下去。我抬起头，看向后视镜。
镜子里，我的眼睛布满了血丝，那不是疲惫，而是从地狱归来的猩红，
是滔天恨意和巨大悲痛冲刷后的冰冷。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紧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
我……重生了。不是梦。那刻骨铭心的痛，那噬魂销骨的悔，
那之后几十年行尸走肉般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清晰得如同昨日。我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决定我儿子生死的一刻。巨大的情绪海啸在我胸腔里翻腾、撞击，
几乎要将我撕裂。对前世自己的无尽憎恶，对眼前这个老妇人的刻骨仇恨，
子那汹涌澎湃、几乎要溢出来的爱和愧疚……种种情绪最终凝聚成一种可怕的、极致的冷静。
我看着后视镜里李桂兰那张因惊怒而扭曲的脸，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人心悸的寒意，打断了她的话：“妈，您刚才说，
谁有人生没人养？”**第二部分：转折与爆发**李桂兰被我问得一怔，
似乎没料到一向逆来顺受的我竟然会直接反问，甚至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愣了片刻，
随即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怒火更盛，声音变得更加尖利：“我说他！
就说这个小兔崽子怎么了？！”她手指猛地指向吓得缩成一团的小宇，“一点教养都没有！
不是有人生没人养是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都是你！都是你没用！
教出这种没规矩的孩子！把我女儿辛苦赚的钱都浪费在这种垃圾玩具上！
”她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像毒蛇的信子，嘶嘶地喷射着毒液。小宇被她吓得浑身一抖，
小嘴一瘪，眼看又要哭出来，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只是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暴怒的外婆，又看看我，小小的身体努力想把自己藏进座椅的缝隙里。
我的心像是被这些话语凌迟，但巨大的悲痛已经在前世耗尽，此刻留下的，
只有冷却的岩浆般坚硬的核心。我看着儿子那惊惧的模样，
前世他站在雨中绝望哭泣的小脸与此刻重叠，那股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暴怒在我体内奔涌，
却被我强行压下，转化为更深的冰冷。我不能再吓到孩子。李桂兰见我不说话，
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以为我又像以前一样怂了，气焰更加嚣张。她猛地一拍前座椅背，
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厉声命令道：“停车！听见没有！陈默，我让你马上停车！
把这个吵死人的小东西给我扔下去！让他自己清醒清醒！不然这车我没法坐了！
”又是这句话。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台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
狠狠砸在我记忆的闸门上，砸出那片血色的雨水和刺耳的刹车声。我的指尖冰凉，
但握住方向盘的手却稳如磐石。“你听见没有！停车！”李桂兰见我没有反应，
更加歇斯底里，甚至开始用手拉扯我的座椅头枕，“你不扔他下去是吧？好！好！他不下，
我下！这车我不坐了！我现在就下车！我看你怎么跟我女儿交代！我看你们这日子还过不过！
”“他不下，我下！”这最后的通牒，也和前世分毫不差。前世，就是这句话，
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害怕她真的下车出事，害怕妻子责怪，
害怕家庭破裂……在无尽的害怕中，我做出了让我永堕地狱的选择。但是，
这一次——我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右脚毫不犹豫地、狠狠地踩了下去！
这一次，不是记忆中的恍惚一踩，而是目标明确、力量决绝的一踩！“吱——！！！
”比刚才更加尖锐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响起！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甚至冒起淡淡的青烟，
一股焦糊味隐约传来。强大的惯性将我们所有人都死死地按在座位上，又狠狠拽回！
车辆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稳稳地停在了应急车道的正中央。车停稳了。世界，
仿佛也随着这声刹车，静止了。车窗外，是呼啸而过的车流，带起一阵阵风声。车内，
是死一样的寂静，连空调的低鸣都似乎被这凝固的气氛吞噬了。小宇彻底呆住了，忘了哭，
忘了害怕，只是张着小嘴，傻傻地看着爸爸宽阔却显得有些陌生的背影。
李桂兰脸上的愤怒和嚣张瞬间冻结，变成了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她因为惯性向前冲，
额头差点撞在前座椅背上，仪态全无，发型彻底散乱。她瞪大了眼睛，
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死死地盯着我的后脑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完全懵了。她根本无法理解，那个一向对她唯命是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窝囊废女婿，
怎么会……怎么敢真的踩刹车？还踩得如此果决，如此……充满了一种让她心慌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