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镜中惊魂我是林晚,
姐林薇第无数次对着阳台那盆蔫头耷脑的茉莉花抱怨“你活得像朵掐了尖儿养的温室花”时,
指尖无意识地蹭过老宅二楼梳妆台上那面刻着缠枝莲纹的铜镜。镜面蒙着层薄灰,
是上个月搬家时从奶奶旧樟木箱里翻出来的,铜绿沿着花瓣纹路的缝隙爬,
像道结了痂却没长好的疤,摸上去糙得硌手。那天是周六,爸妈去乡下走亲戚,
家里只剩我和姐姐。姐姐刚结束考研模拟考,回来就把卷子摔在沙发上,
盯着我窝在飘窗上看漫画的样子,语气里满是火气:“林晚,你就不能有点追求?
整天除了看这些没用的,还会干什么?”我没敢抬头,
知道她又在为没考到预期的分数烦躁——从小到大,她的情绪永远跟成绩绑在一起,
像根绷得太紧的弦,稍微碰一下就会断。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铜面,
一阵尖锐的眩晕就裹住了我,耳朵里嗡嗡响,像是有无数只蝉在闷热的夏夜里疯叫。
我扶着梳妆台站稳,再睁眼时,
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正对着镜面尖叫——那声音粗哑又急促,带着姐姐特有的急躁,
而我低头,看见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口袋里还塞着姐姐常吃的薄荷糖,
糖纸边角被她揉得发皱,沾着点汗渍。“你发什么疯?”镜子里的“林晚”突然停了尖叫,
指着我骂,眼眶通红,眼神里满是慌乱,“林晚,你是不是把镜子搞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自己的声音,
只能听见姐姐的声线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我从未有过的颤抖:“我……我不知道,
我就是碰了一下……”2 身份互换那天下午,我们蹲在老宅积了灰的地板上,
对着那面铜镜研究了三个小时。阳光从雕花木窗棂里漏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姐姐的眼泪砸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抓着我的手腕,
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力道大得让我疼出了眼泪:“凭什么是你变成我?林晚,
你知道我为了‘林薇’这个身份,熬了多少夜吗?高中时我每天只睡四个小时,
大学周末别人出去玩,我要去上辅修课,你凭什么替我活?”我没说话,
只是看着她手背凸起的青筋。我当然知道她的辛苦。姐姐比我大两岁,
从小就活在爸妈的期待里:小学要考年级第一,
考不到就要被关在房间里反省;初中要进重点班,差一分,
爸爸就会把她的漫画书全烧掉;高中要冲刺清北,模拟考掉一名,
妈妈就会哭着说“家里的希望全在你身上”;大学她选了金融系,不是因为喜欢,
是爸爸说“金融好找工作,能替家里撑场面”。而我呢?性子软,成绩中等,
爸妈总摸着我的头说“晚晚不用急,有姐姐在前面扛着呢”。
家里的冰箱永远有我爱吃的草莓,哪怕冬天卖得很贵;姐姐的书桌永远堆着做不完的习题,
连台灯都比我的亮一度。我可以周末窝在沙发上看一下午剧,
姐姐却要顶着三十多度的大太阳去上考研补习班;我考砸了,爸妈会说“下次努力就好”,
姐姐哪怕只扣了一分,也要被追问“为什么别人能考满分”。互换身份的前三天,
姐姐把“林晚”的生活过得风生水起。她替我去参加社团例会,面对刁难人的部长,
直接把我之前没完成的活动策划案拍在桌上,逻辑清晰地指出漏洞,说得部长哑口无言。
散会时,社团里最挑剔的学姐拍着她的肩膀说:“晚晚,你这次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她还替我去考了高数补考,成绩出来那天,
辅导员特意给我发消息:“林晚,这次考了80分,进步很大,继续加油。
”就连楼下卖早餐的张阿姨,都笑着跟我说:“晚晚最近好像开朗多了,
以前买包子都不敢抬头说话,现在还会跟我聊两句天气呢。
”可我却在“林薇”的壳子里寸步难行。早上六点,手机里的三个闹钟轮番响,
我刚想多睡一分钟,妈妈的敲门声就准时响起:“薇薇,怎么还不起?
你不是说今天要去图书馆占座吗?再不起就来不及了。”我揉着眼睛爬起来,
看着书桌上堆得比我还高的考研资料,脑子一片空白——那些复杂的公式和英文单词,
在我眼里就像天书。中午要陪学生会的人去应酬,在嘈杂的饭馆里,
学长学姐们聊绩点、聊实习、聊未来的规划,我插不上话,只能坐在角落低头扒饭。
有个学姐举着酒杯过来,说:“薇薇,听说你考研复习得不错,给我们分享点经验呗?
”我紧张得手都在抖,只能含糊地说“还……还好”,结果学姐皱了皱眉,
小声跟旁边的人说:“怎么感觉林薇最近怪怪的,以前挺能说的啊。”晚上回家,
爸妈坐在客厅里等我,妈妈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说:“薇薇,累坏了吧?快补补。
”可没等我喝两口,爸爸就皱着眉拿起我的专业课成绩单:“薇薇啊,
你这次专业课排名掉了两名,是不是最近没用心?你妹妹要是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
她不用我们操心,你可不能掉链子。”我攥着筷子,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
连鸡汤的香味都闻不到了。我想跟爸妈解释,我不是林薇,我是林晚,我根本不会考研,
也不会应酬,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人会信的,他们只会觉得“林薇”在找借口,
只会说“你怎么变得这么不懂事”。我偷偷给姐姐发消息,用的是林薇的手机,
打字的时候手都在抖:“姐,我撑不下去了,考研单词背不下来,学生会的人我也应付不来,
爸妈还总说我不用心。我们能不能想办法换回来?”过了半小时,姐姐才回复,
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话:“这点事都做不好?难怪爸妈总护着你,你就是太娇气了。”那一刻,
我突然有点委屈。我以为姐姐会懂我的难,毕竟她当了那么久的“林薇”,
可她只觉得我没用,觉得我的生活很轻松。3 生活错位第五天下午,
我去图书馆找考研资料,刚走到三楼的自习区,就看见“林晚”坐在我的老位置上。
她穿着我的白色T恤,手里拿着一本篮球杂志,正笑着跟我的同桌陈屿聊最近的球赛。
阳光落在她的头发上,镀了层金边,她还拍了拍陈屿的肩膀,
动作自然又大方——那是我从来不敢做的动作。我跟陈屿同桌两年,
最多只敢在他忘带笔的时候,偷偷递一支过去,连说话都要低着头,生怕看他太久会脸红。
陈屿是班里的体育委员,篮球打得好,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小梨涡,我偷偷喜欢了他很久,
却从来没敢跟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跟他对视都不敢。我躲在书架后面,看着他们聊得开心,
心里又酸又涩,像吞了颗没熟的柠檬。姐姐好像把我的生活都“盘活”了,
可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不是跟陈屿聊球赛,
是能鼓起勇气跟他说一句“你今天篮球打得真好”;不是考80分,是能靠自己的努力,
哪怕只考60分也能开心;不是被大家夸“开朗”,是能慢慢改掉胆小的毛病,
不用假装成另一个人。后来陈屿找我,在图书馆楼下的梧桐树下。他挠了挠头,
语气犹豫:“林晚,你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你以前不喜欢聊球赛的,
而且你以前跟我说话,都会低着头,现在怎么……”我攥着书包带,指尖发白,
只能含糊地说:“可能……最近想通了,觉得应该开朗一点。”陈屿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转身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姐姐把我的生活过得很好,
可所有人都觉得“林晚”变了,连我喜欢的人都觉得陌生。第七天晚上,
我在姐姐的房间里找考研真题,无意间拉开了她书桌最下面的抽屉。
抽屉里放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封面上用马克笔画着一朵小小的茉莉花——那是我最喜欢的花,姐姐以前总说“俗气”。
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笔记本,里面记满了姐姐的委屈,字迹从工整慢慢变得潦草。
“2018年9月10日,今天教师节,妈妈给老师送了一大束康乃馨,说让我向班长学习,
下次一定要考年级第一。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数学还是考了89分,差一分满分,
妈妈就没给我做我爱吃的红烧肉。”“2019年6月20日,中考成绩出来了,
我进了重点班,妈妈说‘还好没给家里丢脸’。林晚考了普通班,
妈妈却摸着她的头说‘没关系,晚晚开心就好’。为什么我考得好是应该的,
她考得不好也没关系?”“2020年3月15日,今天发烧了,想请假在家休息,
妈妈却说‘考研的人哪有时间生病’,还是把我送到了补习班。坐在教室里,头好晕,
好想哭。”“2021年11月5日,今天看见陈屿给林晚递了一瓶水,
林晚低着头说了声谢谢,陈屿笑了,笑得好好看。我也想要有人跟我笑,
跟我说‘你辛苦了’。”“2022年3月12日,今天跟林晚吵架了,
我说她活得像朵温室花,她没说话。其实我只是羡慕她,她可以不用那么努力,
也能得到爸妈的喜欢,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被‘懂事’绑着。
”“2023年5月20日,要是我能变成林晚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天。我想睡个懒觉,
想不用背单词,想有人跟我说‘没关系,你已经很棒了’,想不用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
”4 真相浮现最后一页的日期,是我们互换身份的前一天。我抱着笔记本,
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了上面的字迹,把“羡慕”两个字泡得模糊不清。
原来姐姐不是讨厌我,她只是太羡慕我了,羡慕我能得到爸妈的偏爱,羡慕我能活得轻松,
羡慕我能做自己。我抱着笔记本冲出家门,想去老宅找姐姐。刚到老宅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