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今天觉得业务可能有点超标了。
“这位毛茸茸的先生，您掉的是这座金色的山，银色的山，还是这座...哦抱歉，好像只有一座山？”
孙悟空瞪大了眼睛，五百年来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压出了幻觉。
河神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水逆。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水逆——虽然他确实整天泡在水里——而是某种源自银河系深处的、玄学意义上的倒霉。
他刚刚在银河里处理完一单“金斧头银斧头”的日常业务，正慢悠悠地擦拭着那柄诚实樵夫最终获得的“银河诚信之星”奖章，脚下那片承载着他神府的祥云就毫无征兆地猛地一颤！
“诶呀...”河神那特有的温和声音还没来得及完全发出，整个人就连同他的云朵神府，被一股完全不讲道理的时空乱流裹挟了进去。
感觉就像被塞进了一个滚筒洗衣机，还是银河牌超强力不带安全阀的那种。
“这真是太不稳妥了呀...”即使在这样高速的旋转和颠簸中，河神的思维和语速依旧保持着令人发指的平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年，那股力量猛地将他喷了出去。
“噗通！”
一声闷响，伴随着轻微的回弹。
河神晃了晃有点晕乎乎的脑袋，慢条斯理地扶正了自己头上那顶象征性的小官帽，这才开始打量西周。
咦？
云呢？
他的银河祥云代步车呢？
脚下是坚实却有点硌脚的泥土地。
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林木，远处有鸟鸣传来，空气清新得不像话。
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是哪里呀...”他喃喃自语，语调平缓得仿佛只是迷路在了自家后院，“最近的星域导航好像有点失灵呢...”就在他试图从宽大袖袍里掏出“天河通”玉符查定位时。
一个极其不耐烦、暴躁得几乎要点燃周围空气的声音炸雷般响起：“吵死了！
哪儿来的小毛神！
叽叽歪歪的，吵得俺老孙脑仁疼！
滚远点！”
河神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得微微一缩脖子，但还是好脾气地慢悠悠转身，循着声音望去。
正前方，一座巍峨雄峻的大山矗立着。
山体上贴着巨大的符咒，散发着不容忽视的神力波动。
而山下，压着一只猴子。
一只毛茸茸、看起来怒气冲冲的猴子。
只有头和一只手臂露在外面，金色的毛发沾染了些许尘土，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好像里面燃烧着火焰。
河神眨了眨眼，并没有被齐天大圣的名头和糟糕脾气吓住。
他天生的好脾气和过于程序化的业务思维开始运转。
哦，一位被压在山下的顾客？
看起来遇到了麻烦。
是需要帮助吗？
他脚下生出一股细微的水流，托着他慢悠悠地飘到山前，在那颗猴头前方三尺处稳稳停住。
他仔细整理了一下衣袍，确保形象得体，然后脸上露出了标志性的温和笑容。
他微微躬身，用那能急死人的语速，一字一顿认真地开口：“这位看起来非常不错的毛茸茸的先生您好呀。”
“请问您刚才是不是不小心掉了点什么东西呢？”
孙悟空：“？？？”
孙悟空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眨了眨火眼金睛，上下打量着这个说话慢得像蜗牛爬、脸上还挂着傻乎乎笑容的小神。
这是哪儿来的奇葩？
没看见俺老孙被压在这儿吗？
掉东西？
俺老孙能掉什么？
猴毛吗？
“俺老孙掉什么掉！”
孙悟空没好气地吼道，声音震得旁边树叶簌簌作响。
“俺老孙除了自由，啥也没掉！
你看不见俺老孙被如来老儿压在这五行山下吗？！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别烦俺！”
面对孙悟空的暴躁，河神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减退，反而更加灿烂了。
他自动过滤了那些怒吼，只捕捉到了关键词“山”。
“哦——原来是和山有关的业务呀——”他拉长了语调，一副“我完全明白了”的样子。
然后在孙悟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河神慢条斯理地抬起双手，掌心向上，做出了一个托举的动作。
他的左手边，一座微缩版的、纯金打造、金光闪闪几乎要亮瞎猴眼的五行山模型缓缓浮现，山下还压着一个袖珍的纯金小猴子雕像。
他的右手边，则出现了一座亮银锻造、银光熠熠同样精致无比的五行山模型，下面也压着一个银光闪闪的小猴子。
而就在这两座价值连城的金银小山中间，实实在在的、原本那座巍峨的土石结构五行山依旧岿然不动，山下压着正牌的原装孙悟空。
河神看了看自己左手的金山，又看了看右手的银山，最后目光落在中间的真山上，脸上露出了更加热情的服务微笑：“那么尊敬的客户，请问您刚才掉的是这座金光闪闪非常有品位的金山呢？”
“还是这座银光闪闪同样非常不错的银山呢？”
“还是这座......”他顿了顿，似乎才注意到中间那座真山和山下真猴子的存在，语气稍微卡壳了一下，但很快又流畅起来，“普普通通看起来有点硬的土山呢？”
空气仿佛凝固了。
孙悟空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的尘土里了。
他看看左边那座能买下半个国家的金山，又看看右边那座能买下另外半个国家的银山。
再感受一下自己背上这座实实在在压了他五百年的破石头山......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猛地冲上他的心头——荒谬、难以置信、一丝丝被戏弄的愤怒，以及一种五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吐槽欲望！
这他妈是哪儿来的傻子神经病啊？！！
“俺老孙的山还在背上压着呢！！
你看不见吗？！
你是什么品种的蠢神？！
你这破金的山银的山有个屁用！
能替俺老孙把这破山搬开吗？！
啊？！”
孙悟空的咆哮声如同炸雷，在山谷间猛烈回荡，惊起一片飞鸟。
叮！
检测到来自‘孙悟空’的剧烈情绪波动：愤怒+999，懵逼+999，吐槽能量+999！
恭喜宿主成功激活‘功德吐槽系统’！
本系统致力于呵护主要角色本心，收集情绪能量，干预悲剧命运！
请宿主再接再厉哦亲~！
一个极其欢快、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电子音突然在河神脑海里响起。
河神被脑子里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一瞬。
但他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迅速恢复了职业性的微笑。
系统？
那是什么新型天河办公设备吗？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而且孙悟空先生提供的这个“情绪能量”好像很充沛？
虽然不太明白具体原理，但似乎是因为自己刚才的服务产生的？
看来这位客户只是表面上很凶，其实内心很认可我的服务态度嘛！
这么一想，河神的心情更好了。
他完全无视了孙悟空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依旧保持着敬业的态度，目光落在了孙悟空露在外面的那只毛茸茸的手上，以及那几根看起来有点凌乱的猴毛。
“好的客户，您的诉求我大概了解了，看来您并不是掉了山呢。”
他手腕一翻，左边的金山和右边的银山瞬间消失。
然后他再次伸出双手，掌心浮现出新的选项：一根金光灿灿、仿佛由纯粹太阳光芒凝聚而成的猴毛；一根银光闪闪、如同月华凝结的高级猴毛；以及一根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点卷曲、和孙悟空头上那几根别无二致的原装猴毛。
“那么请问您刚才是不是不小心掉了一根金色的猴毛？”
他指向左边。
“还是一根银色的猴毛呢？”
他指向右边。
“还是这根......”他看向中间，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普普通通但看起来很柔软的原装猴毛呢？”
“您只需要诚实回答就可以了哦，诚实是一种非常美好的品德呢。”
孙悟空：“......”悟空瞪着眼前那三根猴毛，尤其是中间那根跟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
再抬头看看河神那张写满了“真诚”和“无辜”的脸。
他沉默了。
整整五百年来，面对如来佛祖的镇压他没沉默，面对风吹日晒他没沉默，面对铜汁铁丸他没沉默。
但此刻，面对这个脑回路仿佛是用银河之水泡发过的河神，孙悟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的一肚子火气，仿佛一下子被戳了个洞，噗嗤一下漏了个干净，只剩下满满的荒谬和一丝他死也不会承认的好笑。
这蠢神怕不是个傻子吧？
“俺、老、孙、什、么、都、没、掉！”
孙悟空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了这句话。
感觉自己五百年的修为都要被这家伙给整破功了，“你！
到底！
是！
谁！”
叮！
吐槽能量+250！
懵逼值+500！
来自孙悟空！
宿主牛逼！
河神听到脑内的提示音，眼睛微微一亮。
虽然客户说什么都没掉，但还是提供了能量？
这位孙悟空先生果然是个外冷内热、诚实可靠的好客户呢！
而且他问我是谁？
这是想要深入了解售后服务吗？
于是河神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他稍稍挺首腰板，用一种介绍自家银河特产般的自豪语气回答：“您好孙悟空先生。”
“我是负责银河流域及附近区域失物招领业务的河神。”
“您可以简单理解为......”他稍微思考了一下，试图用一个孙悟空能理解的比喻，“一位路过的、热心肠的、送快递的？”
“目前看来，”他看了看西周，语气依旧平稳无波，“我的快递车就是那朵云好像抛锚了呢。”
“所以暂时可能需要......在您这里蹭个地方稍微休息整顿一下下哦。”
“您放心我的业务能力是非常专业的，”他似乎怕孙悟空担心，赶紧补充道，“绝对不会耽误随时为您提供失物询问服务哦。”
孙悟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听着河神那慢到令人发指的语调，看着他那副“我就是顺便在你家后院住一下下哦”的理所当然的表情......孙悟空的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如来！！！
玉帝！！！
观音！！！
你们他妈的有种就把俺老孙压到地老天荒！
但能不能先派个正常点的玩意儿来看守俺老孙啊？！
这玩意儿比五百年的寂寞还折磨猴啊！！！
俺老孙的CPU真的要干烧了！！！！
叮！
检测到孙悟空情绪剧烈波动，吐槽能量暴击！
+9999！
功德点+100！
恭喜宿主，开门大吉！
新手大礼包己发放，请及时查收哦！
河神听着脑内美妙的提示音。
看着面前虽然一动不动但眼神剧烈闪烁、仿佛内心正在经历一场惊天海啸的孙悟空，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位新客户虽然处境困难，但依然保持着非常积极向上的情绪反馈呢。
真是个好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