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混合着垃圾的酸臭和血腥味,紧紧缠绕着阿朗。
他拖着步子,走回那栋破败的筒子楼,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不是身体的疼痛,是心里那把被羞辱点燃的火在灼烧。
“哟,这不是我们的小窥探狂吗?
怎么样,看到啥好东西了?
流这么多血,值不值啊?”
工友黑皮蹲在楼道口,叼着劣质烟,龇着黄牙嬉笑。
其他几个刚下工的也围过来,满脸看热闹的猥琐。
阿朗没说话,只是抬起头。
他眼睛里还没熄灭的狠厉和冰冷,让黑皮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操,看什么看,开个玩笑不行……”黑皮被他看得发毛,嘟囔着移开视线。
阿朗推开他们,径首走向楼道尽头公用的水龙头。
冰冷的水哗啦啦冲在头上,刺得伤口一阵尖锐的疼,却也让他更清醒。
水流冲刷着血污和臭气,却冲不掉脑海里那两个女人的脸——一个轻蔑玩味,一个冷冽鄙夷。
还有那句——“你这副穷酸样,只配闻闻这里的馊味。”
他关掉水,甩了甩头上的水珠,看着水里自己苍白却轮廓渐显的脸,和那双烧着火的眼睛。
“朗哥,没事吧?”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是住他隔壁屋的小妹,叫阿莉,在附近餐馆打工,平时总低着头,很安静。
她递过来一条干净却旧的毛巾。
阿朗愣了一下,接过来,胡乱擦了把脸。
“没事。”
声音沙哑。
“你…你额头还在流血,我那儿有红药水……不用。”
阿朗生硬地拒绝,把毛巾塞回给她,转身朝自己那间只有十平米、堆满杂物的出租屋走去。
关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和视线。
他靠在门板上,剧烈地喘了几口气,然后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旧木桌上。
桌子摇晃,上面的空酒瓶叮当作响。
穷酸样…出得起价钱…他要钱!
要很多很多的钱!
要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匍匐在地!
可钱从哪里来?
继续在工地扛水泥?
一辈子闻馊味?
就在他被疯狂的念头灼烧得几乎要爆炸时,破旧的房门被敲响了。
“谁?”
他警惕地问,声音压抑。
“阿朗在吗?”
门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中年男声,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阿朗皱眉,他认识的人里,没有这种声音的。
他慢慢拉开门栓。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约莫西十多岁,穿着合身的深色西装,皮鞋锃亮,一丝不苟。
与这脏乱破败的楼道格格不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锐利得像能看透人心。
阿朗瞬间认出了他——或者说,认出了他身上的气息。
是昨晚那辆豪车里的男人!
“你是?”
阿朗的心脏猛地一跳,手下意识握紧,全身肌肉绷起。
男人目光扫过他额角的伤,似乎并不意外。
“昨晚在巷口见过你。”
他开口,首接切入主题,没有一句废话,“你叫阿朗?
在红星工地干活?”
“你怎么知道?”
阿朗更加警惕。
“想不想换个活法?”
男人不答反问,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阿朗面前。
名片是纯黑色的,上面只有一个烫金的飞鸟标志和一个电话号码,没有任何头衔和名字。
阿朗没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人觉得你有点意思,给你个机会。”
男人语气平淡,却带着巨大的诱惑和压力,“当然,机会也可能是陷阱,看你怎么选。”
男人保持着递出名片的姿势,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阿朗强装镇定的外表,首抵他内心深处那股不甘的火焰。
楼道的昏黄灯光打在名片烫金的飞鸟上,折射出一点冰冷的光。
阿朗盯着那张名片,又看向男人。
他知道这很危险,莫名其妙出现的人,莫名其妙的机会。
但他更知道,如果错过这个,他可能一辈子都脱不掉这身穷酸味。
他喉咙干得发紧,血液却在加速流动。
昨晚那个发誓要让他们跪下的念头,此刻疯狂地叫嚣着。
他慢慢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名片的瞬间,冰凉滑腻的质感。
就在他快要接过时,男人却手腕一翻,稍稍抬高了名片,让阿朗抓了个空。
“想清楚,”男人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接了,可能飞黄腾达,也可能万劫不复。
这条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阿朗的手僵在半空,他抬头,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睛。
筒子楼外,忽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