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方向传来一声洪亮的咳嗽。
“都安静。”
说话的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袖口规规矩矩扣到最上面一颗，鼻梁上架着副银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扫视教室时，总让人想起老电影里的私塾先生。
他往讲台上一站，原本嗡嗡作响的教室瞬间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鸟叫。
“我姓孙，教数学，是你们未来一年的班主任。”
老孙把手里的花名册往讲台一放，指节叩了叩桌面，“先做个自我介绍——教龄二十三年，带过九届毕业班，别跟我耍小聪明，你们那点心思，我闭着眼都能猜着。”
他说话时总带着点慢条斯理的威严，目光扫过周薏苡时稍作停顿，又落在她旁边的许若白身上，说“高中不允许男女混坐啊。”
教室里响起一阵啊啊啊啊啊啊。
老孙开始点名排座位，按照身高从矮到高依次排列。
周薏苡刚走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就听见后排传来争执声。
“凭什么他能坐这儿？
我明明先占的位置！”
穿蓝白条纹T恤的男生把书包往桌上一摔，“我跟王磊早就说好了坐这儿。”
被他指着的男生个子瘦高，推了推眼镜：“老师没说不能选，我先来的。”
“你那叫抢！”
蓝T恤往前逼近一步，“信不信我让你在一中待不下去？”
周围的同学纷纷往后退，周薏苡刚想转头，就感觉有人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
回头一看，许若白不知什么时候己经站在她身后，脸上的灰擦干净了，眼神却带着点警惕：“别掺和，这种事老师会处理。”
话音刚落，老孙己经走了过来，手里的花名册“啪”地拍到讲台上：“张超是吧？
开学第一天就想立规矩？”
蓝T恤梗着脖子不说话，老孙指了指教室后排：“最后一排空着，要么自己过去，要么我现在给你家长打电话。”
僵持了半分钟，张超狠狠瞪了瘦高男生一眼，抓起书包摔摔打打地往后走。
经过许若白身边时，故意撞了他一下，许若白没躲，反而往前半步挡在周薏苡身前，眼神冷得像结了冰。
“想打架？”
许若白的声音压得很低，“校规第一条，打架记大过。”
张超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却没敢再动，悻悻地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老孙看着这一幕，推眼镜的动作顿了顿，没说什么，转身继续排座位。
周薏苡坐下时，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她悄悄往后瞥，发现许若白正被老孙安排到第五排靠过道的位置，离她隔着三排人。
他似乎也在看她，西目相对的瞬间，他忽然冲她挤了挤眼睛，嘴角勾起个狡黠的笑。
小心思午休铃响时，教室里乱成一团。
周薏苡刚把饭盒拿出来，就听见后排传来“哐当”一声——许若白的椅子腿断了。
“这什么质量啊？”
他夸张地喊了一声，抱着椅子站起来，“孙老师，椅子坏了，我能不能换个位置？”
老孙正在讲台上改作业，抬头看了看：“后排还有空座吗？”
“最后一排好像有个空的。”
许若白往张超旁边指了指，故意提高了音量，“不过张超同学旁边……”张超立刻把头埋进臂弯，假装没听见。
老孙皱了皱眉，目光扫过教室：“哪还有空位？”
周薏苡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感觉后背被人轻轻戳了戳。
回头看见许若白冲她眨眼睛，手指悄悄往她身后的空位指了指——那是早上瘦高男生的位置，他刚被家长叫走办走读手续，座位正好空着。
“老师，周薏苡后面好像空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老孙推了推眼镜：“那就先坐那儿，等后勤换了新椅子再说。”
许若白立刻笑眯眯地应着，抱着书包几步跨到周薏苡身后坐下，椅子腿落地时发出轻响。
周薏苡咬着筷子转头，看见他正往桌子里塞东西，校服后背上沾着片梧桐叶，大概是刚才去捡椅子碎片时蹭到的。
“你那椅子是不是故意弄断的？”
她压低声音问。
许若白从书包里掏出瓶冰红茶，拧开递过来：“你猜？”
冰凉的瓶身碰到指尖时，周薏苡忽然想起初三那年，他也是这样，把自己的保送名额让给了她想去的重点班。
当时他说“我成绩好，去哪都一样”，后来她才从老师那里知道，他为了这事跟家里吵了好几天。
“幼稚。”
她接过冰红茶，耳根却悄悄红了。
“总比隔着三排看你后脑勺强。”
许若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笑意，“刚张超看你的眼神不对，我得盯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