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嗒。”“嗒。”“嗒。”“阮萌萌。”“……”“第三题，答案。
”“我……嗯……”笔头被咬出了细小的齿痕。椅子向后划开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站起身。
皮鞋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阴影笼罩下来。一只手覆在了我握着笔的手上。
另一只手的手指点在了习题册的第三题上。“这个公式又忘了？”我抖了一下。
笔从指间滑落。“啪嗒。”笔掉在了地上。他的手没有移开。“捡起来。
”“学长……我的手……”“嗯？”“你……压着我的手。”他的手终于抬了起来。
我立刻弯腰去捡笔。头差点撞到桌角。“毛手毛-脚。”我捡起笔重新坐好。
他没有回到对面的座位上。他就站在我的身侧。“解题步骤，写。”“……哦。
”我握着笔手心全是汗。笔尖在纸上划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解”字。他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心率过快会导致计算失误。”“我……我没有！”“呼吸频率是平时的1.5倍，
出汗量增加。”“……”“继续写。”我在纸上列出公式。
房间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十分钟后。我停下笔，长舒一口气。“……解完了。
”他拿起桌上的红笔。在我的解题步骤最后画了一个巨大的鲜红的叉。“错。”“怎么会！
我检查了三遍！”“这里。”红色的笔尖点在了其中一行公式上。“正负号写错了。
”“啊……”“罚抄一百遍。”“一百遍？！”“有意见？”“……没有。”“还有这里。
”他的身体又低了几分，手臂从我身前越过，指向了另一个地方。他的衣袖擦过了我的手臂。
一股干净的、带着淡淡薄荷味的洗衣液味道钻进我的鼻腔。“单位没有换算。
”“……”“阮萌萌。”“到。”“你在走神。”“我没有。
”他放下红笔抽走了我手里的黑色水笔。他俯下身握着笔，
直接在我的习题册上写下了正确的演算步骤。他的侧脸就在我的眼前。睫毛很长。鼻梁很高。
“看题目，别看我。”我的脸“轰”的一下烧了起来。“看懂了？”“……懂了。
”“下一题。”“学长，已经十一点半了……”“半途而废比从一开始就做错更不可原-谅。
”“……”“做。”我认命地拿起笔。这一题更难了。半个小时后，我盯着那道函数题，
感觉我的脑子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我……我算不出来。”“哪里卡住了？
”他再次俯下身靠得更近了。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就洒在我的耳廓上。又热又痒。
“这……这里……”我的手指胡乱地在草稿纸上指了一下。
他的胸膛似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无奈的叹息。然后他的手再一次覆上了我的手。
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引导着我手中的笔在纸上划出辅助线。
“只要把这个变量替换掉……”他的声音很近很低沉，像大提琴。我的耳朵痒得厉害。
我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我……我还是不会。”“笨蛋。”“辅导员……”“嗯？
”“已经十二点了。”“嗯。”“我……我该回去了。”“最后一题。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放开我的手。“做完这题就送你回去。”笔尖在他的掌控下开始演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辅-导-员……”我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请你……别再……”“别再什么？”“别再……给我补课了！”他停下了笔。
缓缓地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在台灯的光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我们的鼻尖相距不过一厘米。第二章“为什么？”他的嘴唇动了动。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脸。
“因为……因为太晚了！”我向后缩了缩。后背抵住了椅背。“学校会关门的。
”“我送你回去。”“宿舍也会关门的！”“我有钥匙。”“……”他松开了我的手。
身体也撤离了些许。“你在怕我？”“没有！”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喉结上下滚动。“那你怕什么？”“我……我没有怕。”“你的手在抖。
”我立刻将手藏到了身后。他放下水杯。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了下去。“不想补了？
”“不是。”“那是为什么？”“……”“阮萌萌，看着我。”我抬起头。
“从你大一第一次期中考开始，每一周我都会给你补两次课。
”“……”“从来没有过半夜十二点还在补的情况。”“……”“是你自己要求增加时长的。
”我的脸红了。“那是因为我笨。”“不。”他摇了摇头。“因为这道题我给你讲过三遍。
”他用手指敲了敲那道函数题。“前两遍你都懂了。”“……”“今天就忘了。
”我的脸更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你……”“故意的？”“我没有！
”我站起身收拾书包。“我要回去了。”他没有动。就那么看着我，
把习题册、草稿纸、笔胡乱地塞进书包。书包的拉链卡住了。我用力一拽。
“撕拉——”书包带被我拽断了。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洒了一地。我僵在原地。想哭。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蹲了下来。一本一本捡起散落的书。一支一支捡起我的笔。最后，
他捡起了我的那个粉色的小熊笔袋。拉开拉链。从里面倒出了一样东西。不是笔。
是一张照片。一张被剪成了心形的一寸照。照片上是他的脸。………………我死了。
我立刻蹲下想去抢那张照片。他却先我一步将照片捏在了指间。“这个，”他举起那张照片。
“怎么解释？”“是……是……”“是你偷的？”“不是！”“那是什么？”“是我捡的！
”“哦？”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蹲在地上的我。“在哪里捡的？
”“……”“我的废弃申请表上捡的？”我的头快要埋进地里了。“阮萌萌。”“嗯。
”“站起来。”我一动不动。“你要我抱你起来？”我“噌”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很好看。“所以，”他晃了-晃手中的照片。
“故意做错题，故意拖延时间，故意留到这么晚……”“都是为了多看我一会儿？
”我的脸烫得可以煮熟一只鸡蛋了。“不是！”“那是为什么？
”“是为了……”“为了什么？”“……为了报答你！”“报答我？”“对！
你……你一直免费给我补课，我……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所以我才拖延时间！
想让你多收我一点……补课费！”“……”“……”“补课费？”“对！
”他看着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最后，他叹了口气，
把那张照片塞进了他自己衬衫的口袋里。“好。”他说。“补课费我可以收。”“真的？
”“嗯。”他朝我走近一步。将我逼到了墙角。他伸出手撑在墙上，将我困住。“但是，
”他低下头，那双深邃的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我不要钱。
”第三章“那你……要什么？”我的后背紧紧贴着墙壁。他伸出另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
手指的触感很凉。“我要你……”他俯下身。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我闭上了眼睛。
…………“……罚抄一百遍，一个字都不能少。”我睁开眼。他已经直起了身，
退回到安全距离。手里拿着一张A4纸和一支笔。“还有，
以后不准再在我面前撒这么愚蠢的谎。”“我……”他将纸和笔塞到我手里。“写吧。
”“在这里写？”“不然呢？”“可是已经很晚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十二点十五分。”“现在开始写，如果速度够快，天亮之前应该能写完。
”“……”他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拿起一本书。“我陪你。”我握着笔，手在抖。
“辅导员……”“叫我名字。”“……江彻。”“嗯。”“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翻了一页书没抬头。“没有。”“那你为什么……”“如果我生气了，”他抬起眼，
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你现在应该已经在宿舍了。”“而不是留在这里抄写公式。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可你……拿走了我的照片。”“不是我的？”“……是。
”“那就是我的东西。”“……”“我拿走我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没有。
”我认命地走到书桌前坐下。开始抄第一个公式。他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很安静。
只剩下我的笔尖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还有……我的心跳声。我偷偷抬起头看他。
他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慵懒。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轮廓分明。
他看得狠认真。……一个小时后。我抄了二十遍。手腕又酸又疼。“江……江彻学长。
”“嗯？”“我……我手疼。”他放下书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拿起我写满公式的纸看了一眼。
“字迹潦草，大小不一。”他摇了摇头。“不合格，重写。”“……”我趴在桌子上，
感觉生无可恋。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握住了我那只快要断掉的手腕。
他的手指修长且有力。一下一下地轻轻揉捏着。“酸痛是乳酸堆积的表现。
”“说明你的手臂肌肉缺乏锻炼。”“……”“还疼吗？”“……不疼了。”我的脸颊很烫。
他松开了我的手，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我看着你写。”“……”“快写。
”我拿起笔感觉我的手已经不属于我了。软绵绵的像棉花。……又过了半个多小时。
我的眼皮开始打架。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最后“咚”的一声。我的额头磕在了桌子上。
“呜……”一只手轻轻地扶住了我的头。将我靠在了旁边一个温暖的、结实的……肩膀上。
“睡吧。”耳边传来他无奈的、又带着一丝宠溺的叹息。“剩下的，明天再补。
”第四章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我的脸上。很暖也很刺眼。我动了动。身体下是柔软的触感。
我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我猛地坐起来。
身上盖着一张浅灰色的薄被。我低下头。衣服还是昨天那身。我松了口气。这是哪儿？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还有一张便利贴。我拿起来。字迹清瘦有力。“醒了就把牛奶喝了。
我在厨房，不准过来。”——江彻。厨房？我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这是一个很简洁的公寓，黑白灰色调。很像他的人。客厅的茶几上放着我的书包。
被拽断的背带被人用针线细细地重新缝好了。针脚……有点丑。
厨房的方向传来了“滋啦”一声。还有一股很香的煎鸡蛋的味道。
我忍不住好奇地踮着脚走了过去。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我靠在门框边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背对着我。宽肩窄腰。
他正在笨拙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一坨已经焦了的不明物体。
旁边还放着一本摊开的《懒人早餐365天不重样》。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身体一僵。猛地回过头。“谁让你过来的？”“我……”他将火关掉，
把那坨“黑暗料理”倒进垃圾桶。脸上闪过一丝不太自然的表情。“出去。”“辅导员，
你……”“出去等着。”“你是不是不会做饭啊？”他拿起一个新鸡蛋在碗沿磕开。
蛋壳掉进去了一半。“……”他将整碗鸡蛋又倒掉了。“需要我把你扔出去吗？
”“……我这就走。”我回到餐桌旁乖乖坐好。过了一会儿。
他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放到我面前的是一杯热牛奶、两片烤得刚刚好的吐司和一个完美的溏心荷-蛋。
他自己盘子里的只有两片烤焦了的吐司。“吃吧。”“你不吃鸡蛋吗？”“不喜欢。”“哦。
”我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戳开溏心蛋。金黄色的蛋液流了出来。我尝了一口。很好吃。
“好吃吗？”“嗯！”我点了点头，然后将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你也吃一点吧。
”“我不吃。”“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你明明就会做饭，
刚才……”“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我默默地低头吃我的早餐。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叹了口气。“阮萌萌。”“嗯？”“你真的很笨。
”“……”“我一共煎了七个鸡蛋。”“……啊？”“前六个都失败了。
”“……”“这个是唯一成功的。”“……”“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吃了吗？
”我的脸红了。心跳也漏了一拍。我抬起头看到他正无奈地看着我。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
此刻却盛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第五章吃完早饭。我主动去洗碗。
他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我。“我来。”“不用，我来就行！”我把盘子放进水池。打开水龙头。
挤了半瓶洗洁精进去。一池子全是泡泡。“……”他走过来，
从我手中拿走了沾满泡泡的盘子。“出去。”“我能洗干净的！
”“你再待下去我的厨房就要被泡泡淹了。”“……”我擦干手走到客厅。
看到我那份没抄完的罚抄作业还放在桌子上。我走过去拿起笔，准备继续。“别写了。
”“啊？”“去洗漱换衣服。”“去哪里？”“出门。
”“可是我的罚抄……”“今天给你放假。”“真的？”“需要我再说一遍？”“不用了！
”我开心地跳了起来。他指了指卫生间。“里面有新的洗漱用品。
”然后又指了指沙发上放着的一个纸袋。“衣服。”“你……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昨晚。
”“……”我抱着纸袋走进卫生间。里面是一条很漂亮的白色连衣裙。尺码……刚刚好。
我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他也换好了衣服。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黑色休闲裤。他看着我。
眼神顿了一下。“好看吗？”“……还行。”“还行是什么意思？”“就是勉强能看。
”“……”我走到他面前，帮他理了理微皱的衣领。“你也是。”“嗯？”“勉强能看。
”他抓住了我的手。“走了。”我们一起出了门。坐上了公交车。“我们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