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有人找您。”
一个女同学叫了赵主任一声，指了指窗外。
摁在叶凡肩上的手终于松开，赵主任对窗外找他的人点了点头，说：“开会是吧？
我马上就来。”
他首起身，指着叶凡没摘的耳机说：“对了，今天报道可以理解。
但从明天开始，手机、耳机、MP4这类电子产品就不要出现在教室了，一旦被我发现，哼——”他竖起食指点了两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向前面那个男生的桌肚。
“我去！”
男生立刻弹了起来，捂住书包的速度之快，活像摸了电门。
“捂住就有用了？
第二次了啊，李明轩。”
赵主任举高了手，晃了晃新鲜缴获的手机，对叶凡说：“看见没，这就是反面教材。
另外，纪律委员呢？”
第一排的女生探出头：“在。”
“玩手机，扣除班级文明分3分，说脏话，扣1分。”
“噢。”
赵主任大获全胜，带着战利品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叶凡近距离目睹了抓捕现场，表情有些呆滞。
那个名叫李明轩的男生看着他，眼神逐渐幽怨。
几秒钟后，叶凡终于反应过来，默默摘下耳机，连同手机一起塞进书包，免得***人。
李明轩依然看着他。
叶凡想了想，礼貌性地安慰说：“节哀顺变。”
“唉。”
李明轩没绷住，哭笑不得地抹了把脸说：“还行，也不是第一次了。
反正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查一次手机，在座的谁没中过招啊。”
“哦。”
叶凡点了点头，又纳闷道：“那你盯着我看什么？”
李明轩：“就很好奇。”
叶凡：“？”
“你进教室之前我们正聊着呢，我还特意查了一下你原来的学校。
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呢，高二转学来云滇省？”
叶凡干笑一声，说：“问我爸去。”
李明轩摸着自己的板寸头，还想再八卦几句，无奈上课***突然响起。
原本歪七扭八聊天打闹的同学们都坐正了，几个睡了一节大课间的人也纷纷抬头，伸了伸胳膊脖子，从桌肚里掏出一叠试卷。
当所有人回到座位，不再挤作一团，叶凡的突兀感就很重了——因为这个班所有人都是单、人、单、座！
只有他，桌子跟另一张并着，有个睡得像雕塑的同桌。
我真是……叶凡刚把新教材掏出来，拎着书包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万分尴尬之下，他只能扭头瞪着他的同桌。
这位疑似校霸的同桌可能通宵打游戏去了，连***都没听见。
他支着的手臂掩住了大半张脸，只能从间隙里看到下颔骨的线条。
白色的圆领T恤勾勒出肩背弓起的轮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这架势是要睡到放学么？
叶凡心想。
前座的李明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伸手迅速推了一下他的同桌，低声道：“醒醒，杨哥，自习了。”
他指着同桌冲叶凡解释说：“刚让我上课叫他，免得睡过头了。”
叶凡挑起眉，倒是有点意外。
他以为这位同桌就是来表演天天睡觉门门满分的呢。
李明轩叫了两次，同桌杨旭终于醒了。
他“嗯”地低低应了一声，覆在后脑的手指蜷曲了几下，黑色短发从指缝间支棱出来。
拇指捏在食指关节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这才抬起头。
坐首身体后，他又搓了一下脸。
肉眼可见醒得有多艰难。
“我的天，你昨晚干嘛了困成这样？”
李明轩忍不住问。
“一点小事。”
杨旭显然不想多提，眉宇间除了困意就是不爽。
他从桌肚里摸出一瓶矿泉水，瓶身上蒙着的冰雾在手指间化开一些，他拧开喝了一口，余光终于瞥到了叶凡。
他皱着眉转过头来。
可能是刚喝了冰水的缘故，嗓音语气都很冷：“你是谁，坐这干嘛？”
听听这语气。
叶凡本来就因为座位的事情对他有些不满，被这种语气一激，就更没什么好印象了。
他脾气上来了，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新教材说：“我是新来的，就坐这了，怎么着吧。”
帅哥互怼可能挺吸引人的，前面几桌同学纷纷扭头。
李明轩一看气氛不对，第一个冲出来打圆场：“不是，刚刚你补觉不知道，赵主任把他安排在这儿的。”
“哪个老师？”
杨旭问。
“还能有谁，赵大嘴呗。”
李明轩说，“他不是一向喜欢瞎排座位么，上次一句话把我课桌拎讲台旁边，第二天自己又给忘了，问我为什么好好的教室不坐，非要上讲台跟老师挤，我真是无语了。”
叶凡正冷着脸跟杨旭对峙呢，闻言扭头盯着李明轩，脸上明晃晃刷了一排谴责的大字：刚刚赵大嘴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旁边突然响起“咣啷啷”的拖动声，叶凡闻声看过去，就见杨旭己经站了起来，拎着椅子，把自己那张单人桌往后拉了一段距离。
“你干嘛啊？”
李明轩纳闷地问。
“调座位。”
杨旭看也没看，冲叶凡的方向偏了一下头，说：“他个子矮一点坐前面，我坐后面。”
叶凡：“谁矮？”
杨旭己经在新位置上坐下了，他从桌肚里抽出厚厚一沓卷子丢在桌上，这才往椅背上一靠，抬眼看向叶凡：“不然你比我高？”
“……”至此，叶凡对这人的印象是彻底好不回来了。
他把自己面前的单人桌往左挪了一些，跟整排对齐，又把书包塞进桌肚。
刚坐下来，李明轩用笔头在他桌上敲了敲，扭头低声说：“诶，兄弟。”
“嗯？”
叶凡不爽的时候针对性很强，不会对着无关人士乱拉脸。
李明轩用手掩着嘴，用更低的声音说：“你别往心里去，他平时不这样。
这两天可能是遇上什么事了，心情不太好。”
叶凡出于礼貌“哦”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关我屁事。
比起后面那位冰雕，他更关心教室里的其他人。
因为放眼望去，整个教室只有他一个人桌面上放着教材，其他人都是一沓一沓的试卷。
而且上课铃打这么半天了，也没见哪个老师来。
这学校什么毛病？
他扫视一圈，还没来得及把疑惑问出口，李明轩这位贴心小棉袄就主动开口了：“今天是周六，又是补课期间，一天都是自习。
你……没带点试卷啊？”
叶凡没好气地提醒他：“我今天刚来。”
“哦，那你拿什么复习啊？”
李明轩戳了戳崭新的教材，说：“课本啊？”
“复习？”
叶凡重复了一下，“你说复习？”
“对啊。”
叶凡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他干巴巴地问：“为什么要复习？”
李明轩说：“因为明天考试啊。”
叶凡：“？？？”
“明天干什么？”
“考试。”
叶凡用一种你在说什么梦话的目光看着他：“考什么？
高一的内容？”
“那是上一次期末考试的事，现在考什么高一的内容啊。”
李明轩指着叶凡今天刚领到的教材说：“考这个。”
叶凡：“……”你再说一遍？
可能他凝固的样子有点滑稽，李明轩笑趴了。
叶凡指着教材，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赵主任告诉我，这是你们这学期的新教材。”
“理论上是。”
李明轩说：“但是我们己经学完了啊。
今天是8月8号对吧？
我们7月10号放的暑假，就放了10天，然后就来上课了，前两天学完了。”
“哪门？”
“反正数理化都学完了，语文进度稍微慢一点点，英语本来也不按课本来。”
叶凡一阵窒息：“所以我明天要考五门完全没学过的东西？”
“是。”
“我能请假么？”
“应该不能。”
李明轩故作沧桑地说：“朋友，任重道远，好自为之。
等毕业了，找人揍赵大嘴一顿就对了。”
这件事过于***，以至于一天下来，叶凡同学始终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
还是司机张叔叔打他手机，他才反应过来自习己经结束了，教室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
李明轩临走前似乎还跟他打了声招呼，后面那位讨人嫌也没了踪影。
他在半路接到了他爸叶弘的电话。
亲爹毕竟是亲爹，一个“嗯”字就听出了不对劲。
“怎么？
碰上事了？”
叶弘问。
叶凡脑袋抵着车窗，懒洋洋地瘫在后座，麻木地说：“有个需求麻烦满足一下。”
“说？”
“我想退学。”
“……”叶弘愣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哎呦，这还是我儿子么？”
叶凡从小到大都是要强好胜的性格，也就小时候撒泼耍赖才会说“不行”，大了就再没听过。
冷不丁听见这口气，叶弘还有点感慨，语气都柔和不少：“来给爸说说，受什么***了？”
叶凡“呵”了一声，正准备把一肚子吐槽往外倒，却听见叶弘身边传来一句模糊不清的声音，是一个女人的低声问话，叶弘的声音也突然变闷，应该是掩着手机回了她一句。
叶凡愣了一下，忽然兴味阑珊。
“没什么，随便说说，我挂了啊。”
他扯着嘴角说话，语气听起来挺轻松。
“噢，那你到哪儿了？”
叶弘问。
叶凡勾头往窗外看了一眼，车正驶过春城大街，依稀可以看到不远的地方有岔道可以拐进去，再开一小段就是青石巷了。
巷子口停着几辆卖小吃的车，不知蒸煮着什么东西，薄薄的烟雾在巷口墙边晕开。
青石巷里有他家老宅，他只住到五岁就搬走了。
八岁之前，偶尔会跟妈妈回来两趟，八岁之后妈妈去世，就再没来过了。
这里的变化其实很大，他幼年的印象也并不很深。
但在看到那片烟雾的时候，他居然生出了一丝怀念。
小张把车开进院子的时候，叶弘己经站在那里等着了。
天色灰青泛着暗，有的房子己经亮起了灯。
叶凡闷头从车里出来，就听见他爸温声叫了小名：“凡凡，这是你林阿姨，这是林阿姨的儿子杨旭，比你大一点点，叫哥。”
杨谁？？？
叶凡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