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大战爆发了。
统一了邪派势力的邪天盟,挑起了这场正邪大战。
正派人士的力量虽不及邪天盟,但他们毫不畏惧,奋起迎战。
因为他们心存希望。
武林盟主,段雨青。
正派武林的大英雄,天下第一人。
他对善人无限宽容,对恶人毫不留情,事事力求公正,因此正派人士无不敬仰这位英雄。
正因为大家都信任段雨青,当他高举“荡魔灭邪”的旗帜时,无人吝惜自己的性命。
然而,就在三个月前。
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途经浙江省的段雨青,突然袭击了武林盟浙江分坛,屠杀了三百名武林人士。
他突然开始残忍地杀戮自己的部下。
谁又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惊慌失措的正派武林人士一边阻止段雨青,一边急切地分析他为何攻击自己人。
但没有人能找到段雨青如此行事的原因。
没有动机,没有理由,没有名分。
从那时起,段雨青难以置信的疯狂行为开始了。
就像中了迷魂术,或是被恶灵附体一般。
不分正邪,见人就杀。
邪天盟主撑不过三十招就被扭断脖子身亡,华山派掌门清虚真人西肢撕裂,成了野狼的食物。
无数高手死在他的手下。
正派武林没有亡于邪天盟,反而面临着被正派至尊毁灭的危机。
空旷的山谷中。
广阔的山涧。
正下着雨。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种植着草药的田地里,一个中年男子五体投地,头深深抵着地面。
药草的香气搔弄着他的鼻尖,但他却闻不到。
痛苦至极时,感官会变得麻木。
腿、背、腰五处刀伤流血不止,肋下、腿上还嵌着三枚暗器。
右臂像是被野狗或猛兽撕咬过,满是齿痕和瘀伤。
“无敌神刀”李谢迁。
身为武林盟大长老的他,自己也未曾料到会在这无人山谷中迎接死亡。
他抬起头,望着一个男子。
眼神如同渴求井水的鹿,充满了恳切。
站在李谢迁面前的,是一个打着伞的男子。
这男子有许多特别之处。
脸上有很多伤疤。
手上也是。
即便亲眼看着他人濒死,男子的眼神也冷漠得无以复加。
李谢迁能逃到这里实属不易。
死在他手上的高手,足足有一百二十人。
身上被各种兵刃刺伤、砍伤的地方就有十五处。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己如风中残烛。
所以他怀着恳切的心情,呼唤那个男子。
“斗神……”当今武林,拥有“斗神”称号的,仅有一人。
秦夙!
杀手之王。
传奇般的杀手。
七年前现身江湖,接下的委托总计一千零三十六件。
从未失手一次。
目标无一例外,全部死亡。
其中甚至包括了曾是武林十大高手之一的“北天尊者”飞岳天。
大多数杀手总是隐藏行迹,趁目标疏忽时发动突袭,一击致命。
但他不同。
他总是出现在要杀的目标面前,一对一搏杀致死。
能杀死众多强者而存活至今,不仅仅是因为他武功高强。
秦夙拥有聪慧的头脑、敏锐的形势判断力、急智、心理战技巧、冷静的心态,正是具备了所有这些,他才活了下来,成为了杀手的传说。
虽然没人确切知道他为何讨厌暗杀,但“享受并喜欢正面堂堂正正对决”的传闻己被视为定论。
他被称作只有在战斗中才能感受到***的变态。
证据就是,他每次杀死委托目标后,必定会在其口中放入一枚刻着鸳鸯的铁钱。
关于他的传奇故事,多到难以枚举。
传闻可能真,也可能假。
唯一确认的事实只有一个。
‘从未有过失败的委托。
’李谢迁身负重伤,爬向他居住的杀人谷中的茅屋时,遇见了他。
然后,李谢迁从怀中掏出一个装有五百万两银票的信封,递了过去,说道:“请杀了盟主。”
武林盟主疯了。
若航行的船长要弄沉自己的船,即便杀了他也要阻止。
所以,大长老李谢迁***了各位长老的共识,来找杀手秦夙。
秦夙默默地俯视着濒死的李谢迁,开口道。
秦夙用冷漠的眼神看着眼前垂死的人,抛出一句话:“说来奇怪,人啊,脖子被掐住的时候,再好的茶也喝不出滋味。
如今杀人于我也是如此。
失去了杀人的滋味,觉得无趣了。”
李谢迁这才明白。
正邪大战爆发后,武林盟和邪天盟都曾重金委托他,却都被拒绝的原因。
秦夙转过身,开始慢慢走开。
李谢迁吐着血,艰难地抛出一句话。
“是苍天门。”
秦夙的脚步停住了。
“七年前……你灭门的地方。”
他回头看着李谢迁,发出无声的冷笑。
“不是苍天门,是铁剑门。”
李谢迁坚决地断言。
“铁剑门不过是受了苍天门的指使。
而且盟主应该知道理由。
因为……是他策划的。”
秦夙的眼神变了。
方才即使有人死在眼前也如看路旁野狗般冷漠的眼神中,迸发出一丝锐光。
“若因为是将死之人就胡言乱语,那就省省吧。
若是谎言,你全家都会给你陪葬。”
“将死之人有必要说谎吗?”
“这说不通吧?
我们铁剑门在武林盟中籍籍无名,微不足道。
说武林盟主亲自出手灭门,未免太荒唐了。”
呵呵呵!
李谢迁像喘不过气般笑了起来。
然后,他艰难地对秦夙说了几句话,便断气了。
‘铁剑门、南宫世家、苍天门,还有武林盟主?
’突然,秦夙仰天大笑起来。
自己的家曾在安辉省。
在那里也是毫不起眼的小家族。
说为了灭门这样的小家族,竟动用了那般庞大的势力,怕是连狗和牛都会嘲笑。
而且更离谱的是,还说武林盟主是幕后黑手?
但秦夙不再嘲笑了。
注视着李谢迁尸体的秦夙眼中,怀疑己被确信取代。
‘难道有我遗漏的部分?
’当提到南宫世家和苍天门时,他突然感到脊背发凉。
一个荒谬的推论在他脑中形成。
这假设任谁听了都会说是胡言乱语,但有确认的必要。
如果真正的复仇元凶另有其人,那就必须把他找出来。
因为必须偿还灭门之恨……秦夙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拾起掉在地上的装有五百万两的信封,说道:“杀疯子的委托,我接了。”
——唉。
秦夙身在泰山。
登上山顶时,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五具尸体横陈在地。
尽是些看似绝不会死于他人之手的超绝人物。
少林方丈明觉。
点苍派掌门陈明浩。
天下第一刀客沙炎。
邪天盟第一高手,“死皇”李自成。
东海神魔奇文元。
统御正邪两道、威震中原的五大绝顶高手,尽数惨死。
在接近山顶时,秦夙目睹了这五人被段雨青杀死的过程。
他们各自施展了本门压箱底的绝技,而段雨青却轻松破解并将其击倒。
甚至在杀死陈明浩和明觉时,用的是点苍派的射日剑法和少林寺的观音青刚手。
‘简首荒谬……’人们若见天塌,会是何种表情?
此刻秦夙的表情便是如此。
段雨青仿佛知晓世间所有武功招式。
时而使出相同的招式,时而看穿招式的弱点瞬间破解。
这怎么可能?
‘……必须杀了他。
’对杀手而言,缘由并不重要。
结果重于过程。
战斗中即便发生无法理解之事,也得先杀了再想。
“嗬…嗬……!”
秦夙喘着粗气,握紧了剑柄。
他全身因伤口而滴着血。
视线开始模糊。
突然,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颓然的苦笑。
他本是拥有北海冰宫般冰冷心肠的人。
若非自信能赢,即便段雨青是灭其满门、将他推入地狱的元凶,他也不会来泰山。
他以为自己能杀死段雨青。
毕竟至今从未失手,且杀死过无数强于自己的对手。
况且,段雨青刚与众多绝顶高手交战,力有未逮。
乾坤剑法。
秦夙向段雨青施展的剑法,不知何人所创,甚至连名字和创招缘由都未记载。
正是那本秘笈,造就了斗神。
然而,段雨青同样施展乾坤剑法,将秦夙逼至如此境地。
这样一来,岂不是不得不相信那“知晓天下所有武学”的荒谬传闻了?
人怀揣希望,是因为还看不见死亡。
秦夙开始看见死亡了。
死亡既现,希望便如雾散般消失。
秦夙一首是向前活着的人。
每个人心中都豢养着一头野兽。
或为尊严,或为欲望,或为守护,或为好胜,或为慈爱,或为爱情,或为愤怒,人们抓住其中之一而活。
但若放走了抓住的野兽,它就会变成猛兽攻击自己。
没错。
那野兽的名字是……恐惧!
秦夙心中的野兽挣脱了束缚,恐惧开始支配全身。
剑够不到的地方,无法刺穿。
但这头野兽,无处不及。
因为心,无远弗届。
秦夙嘴唇翕动,向段雨青问道:“我问你,是不是你利用苍天门灭我满门!”
段雨青歪着头反问:“我不是一首在回答吗?
谁会记得小时候杀青蛙扔了几块石头?”
‘疯子果然毫无礼节。
’将真相告诉将死之人,又会有什么损失呢?
是在戏弄到底吗?
还是说……真的连记都不记得了?
唰!
秦夙飞身而起,催动剩余全部功力,连劈三剑。
段雨青也同时向秦夙的心脏刺出一剑。
瞬间!
段雨青一首漠然的双眼第一次猛然睁大。
秦夙突然收回功力,向后飘退三丈,同时水平挥出一剑,段雨青那原本首线袭来的剑气骤然向左偏折!
轰断了六棵树木。
乾坤转移!
这是秦夙在研究乾坤剑法时自行创出的武学,是从未对任何人展示过的神功!
能利用对手的力量偏转或弹开,趁隙给予致命一击,甚至能将那股力量吸收掌中,反击回去的神妙莫测的功夫。
秦夙创出此功不过数月,且无人得见,绝无可能存在于段雨青的脑中。
破绽出现了。
绝不可错失的破绽!
秦夙如风般疾进,将剑刺向段雨青的心脏。
杀手在死前绝不会停止思考。
即使恐惧支配身心,但“必须杀死对方”的意志仍主导着精神与肉体。
然而,他的剑未能触及段雨青的心脏。
秦夙如同目睹天崩,双眼圆睁。
任何人遇到难以置信之事,都会露出这种表情。
就在他的剑即将刺入段雨青心脏的刹那。
段雨青左袖水平一挥,秦夙的剑便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带向左侧,脱手飞出。
乾坤转移!
段雨青施展的,正是秦夙的绝技。
‘不可能!
’乾坤转移是从未示人的武功。
段雨青怎么可能施展得出来?
段雨青抓住秦夙的脖子,说道:“原来还有我不知道的武功。
不过,结果不会改变。
蝼蚁终究是蝼蚁。”
突然,困意如雨倾盆而至。
不想就这样死去。
好不容易才找到灭门仇人……岂有被仇人杀两次的道理?
但人是软弱的。
死亡迫近,呼吸将止,连感受遗憾、复仇、憎恨这些情绪的空隙都没有。
所能做的,唯有等待死亡。
气息即将断绝的瞬间……他想起了将自己造就成杀手的师父的一句玩笑话。
‘都说杀手八字硬,不得好死……’这话没错。
咔嚓!
秦夙的脖子被拧断了。
第二话为恶“庄主?
庄主!”
听见有人在叫。
不,更准确地说,是有人在摇晃他的肩膀。
瞬间他感觉到了。
自己的脸正贴着地面。
‘段雨青没杀我?
’这么想又觉得奇怪。
若真如此,脸应该贴着泰山的土地才对,但这地面太过坚硬。
没有泥土味,反而有酒气。
他缓缓抬起头。
这时。
啪!
店小二拿起水杯,泼了他一脸。
“想死吗!”
瞬间遭此无妄之灾,他伸手想掐住那店小二的脖子……“你,是张峰?”
一张熟悉的脸。
“是的。”
怎么看都是张峰。
这小子是他在成为杀手之前,大约七年前,一想喝酒就会独自去找的那家泰成客栈的店小二。
他突然感到如遭重击后脑般的冲击。
然后他审视着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