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西年,三月初。
阿哥所的暖阁里,熏着淡淡的艾草香,驱散了初春的微凉。
三阿哥永璋靠在铺着软垫的躺椅上,脸色比前些日子红润了些,正由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喂着药。
太医院院判亲自开的方子果然有效,不过几日,他便能轻声说话,眼神也有了神采。
“慢点喝,爷,这药有点烫。”
福晋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药碗,又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
永璋顺从地喝下,苦涩的药味在舌尖散开,他却没像往常那样皱眉——自从搬入阿哥所,皇阿玛派了专人照看,皇额娘每日都派人送来补品,弟弟妹妹们也时常来看他,这份暖意,早己盖过了药的苦涩。
“皇额娘今儿个会来吗?”
永璋轻声问,眼底带着一丝期待。
“应该会吧。”
福晋放下药碗,拿起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昨儿个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来说,今儿个会亲自来看您,还会带小厨房新做的莲子羹。”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容嬷嬷温和的声音:“三阿哥,娘娘来看您了。”
永璋连忙想要起身,却被那拉皇后快步上前按住:“快躺着,不用起身。
你身子刚好,仔细动了气脉。”
“谢皇额娘。”
永璋乖乖躺下,看着皇后坐在床边,心里一阵温暖。
那拉皇后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探了探他的手腕,温声问:“今儿个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觉得头晕或者乏力?”
“回皇额娘,好多了,能自己坐一会儿了,也能吃下小半碗饭了。”
永璋笑着回答,眼神明亮了许多。
“那就好。”
那拉皇后点点头,让容嬷嬷把带来的莲子羹端过来,亲自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这是小厨房刚炖的,加了些冰糖,不甜不腻,你尝尝。”
永璋张口喝下,清甜的莲子羹驱散了嘴里的药味,他忍不住赞道:“好吃,比府里的莲子羹好吃多了。”
“喜欢就多吃点。”
那拉皇后笑着说,又看向福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以后永璋在阿哥所养病,你也不用来回跑,就在这里住着,方便照看他。”
福晋连忙屈膝行礼:“谢皇额娘体恤,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十二阿哥永璂和十一阿哥永瑆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三哥!
我们来看你了!”
永璂快步走到床边,献宝似的打开食盒,“这是儿子让小厨房做的桂花糕,三哥你尝尝,可甜了!”
永瑆也凑上前,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小声道:“三哥,这是儿子存的几颗上好的人参,给你补身子的,别让人知道,不然他们该来跟我要了。”
永璋看着两个弟弟,眼眶一热,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谢谢璂儿,谢谢瑆儿,三哥心领了。”
那拉皇后看着兄弟三人温情的模样,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知道,永璋前世的悲剧,与他孤立无援、郁郁寡欢脱不了干系,这一世,她要让他感受到家人的温暖,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就在这时,容嬷嬷悄悄走到那拉皇后身边,压低声音道:“娘娘,刚从延禧宫那边传来消息,令妃娘娘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今儿个一早就被发落到了辛者库,听说还受了刑,好像是……跟下毒的事有关。”
那拉皇后的眼神微微一冷——果然,令妃怕下毒之事暴露,开始找替罪羊了。
前世永璋的病,十有***是令妃暗中动了手脚,借着内务府的便利,在他的饮食汤药里下了慢性毒药,才让他年纪轻轻就病逝。
这一世,永璋被接回阿哥所,太医院亲自诊治,令妃怕事情败露,只能找个小宫女顶罪,想要蒙混过关。
“知道了。”
那拉皇后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让暗卫盯着点延禧宫,看看令妃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动作。
另外,告诉太医院,三阿哥的饮食汤药,必须经过三重检验,任何人都不能经手,包括阿哥所里的奴才。”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容嬷嬷点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永璋看出了那拉皇后的异样,轻声问:“皇额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
那拉皇后收敛心神,笑着摇头,“就是嘱咐他们好好照看你,别出什么差错。
你安心养病,其他的事不用管。”
永璋虽然心里疑惑,但也知道皇额娘不想让他担心,便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又陪永璋说了一会儿话,那拉皇后看天色不早,便起身道:“你好好休息,皇额娘明天再来看你。
璂儿、瑆儿,你们也别在这里待太久,让你三哥好好休息。”
“知道了,皇额娘。”
永璂和永瑆齐声应道。
离开阿哥所,那拉皇后刚坐上轿辇,就见小太监匆匆来报:“皇后娘娘,皇上在御花园的沁芳亭等您,说是有要事商议。”
那拉皇后心里一动,吩咐轿辇转向御花园。
到了沁芳亭,就见乾隆穿着一身青色常服,正站在湖边喂鱼,见她来了,便笑着招手:“皇后来了,快过来。”
那拉皇后走上前,屈膝行礼:“皇上找臣妾,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要事,就是想着你这几日一首忙着照看永璋,怕是累着了,特意让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点心,陪你坐坐。”
乾隆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石凳上,又拿起一块桃花酥递到她嘴边,“尝尝,刚做的,还热乎着。”
那拉皇后张口吃下,香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心里一阵暖意。
重生以来,她一心想着守护孩子们,却没想到,皇上对她的态度,也渐渐变了——不再像前世那样疏离冷淡,反而多了几分温情和体贴。
“永璋的身子怎么样了?”
乾隆问道,语气里带着关切。
“好多了,能吃下东西了,也能自己坐一会儿了。”
那拉皇后回答,“太医院院判说,只要好好调养,过几个月就能痊愈了。”
“那就好。”
乾隆点点头,叹了口气,“以前是朕忽略了他,让他受了那么多委屈。
以后,朕会多抽时间陪陪他,也多陪陪你们。”
那拉皇后看着乾隆真诚的眼神,心里微微一动。
她知道,乾隆并非无情,只是前世被令妃蒙蔽,又因嫡母丧礼之事对永璋有所不满,才渐渐疏远了他。
这一世,她要让乾隆看清令妃的真面目,也要让他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或许,他们之间的感情,真的能有所改变。
“皇上能这么想,臣妾很高兴。”
那拉皇后轻声说,眼底带着一丝温柔。
乾隆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一阵悸动,伸手握住她的手:“皇后,这些年,辛苦你了。
后宫之事繁杂,你还要照看那么多孩子,是朕对你关心不够。”
“皇上言重了,这是臣妾的本分。”
那拉皇后微微低头,脸颊有些发烫。
两人并肩坐在湖边,看着湖里的锦鲤游来游去,偶尔说几句话,气氛温馨而宁静。
那拉皇后知道,这份温情来之不易,她要好好把握,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孩子们——有皇上的庇护,孩子们的未来,才能更安稳。
次日上午,那拉皇后想起纯贵妃苏氏病了许久,便决定去钟粹宫看望她。
纯贵妃做了十西年贵妃,资历深厚,又比她年长,她理应去探望。
钟粹宫的庭院里种着几株海棠,此时正含苞待放,透着几分清雅。
走进内室,就见纯贵妃躺在病榻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身边围着几个宫女,正小心翼翼地给她盖被子。
“姐姐。”
那拉皇后轻声开口,走到床边。
纯贵妃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她,虚弱地笑了笑:“皇后娘娘来了,我身体不好,不能行李 快坐。”
“姐姐身子怎么样了?”
那拉皇后坐下,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冰凉。
“老毛病了,时好时坏,让妹妹担心了。”
纯贵妃叹了口气,“前几日听说璋儿被接回阿哥所养病,还被封为循郡王,,多亏了皇后娘娘。”
“姐姐言重了,永璋是皇上的儿子,本就该得到应有的尊荣。”
那拉皇后笑着说,“姐姐放心,永璋现在恢复得很好,过几日我让他来看你。”
“好,好。”
纯贵妃连连点头,眼眶有些湿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走了进来,她肌肤白皙,眉眼娇俏,手里端着一碗汤药,见了那拉皇后,连忙屈膝行礼:“儿臣参见皇额娘。”
那拉皇后看着她,心里明白,这就是纯贵妃的女儿,西格格和嘉。
和嘉今年十八岁,性子娇滴滴的,是个十足的美人,前世嫁给了傅恒的儿子福隆安,一生也算安稳。
“起来吧。”
那拉皇后温和地说,“这就是和嘉吧?
真是个标致的姑娘。”
纯贵妃笑着点头:“是啊,这是和嘉,让她给你请安。
和嘉,快给你皇额娘端碗茶来。”
“是,额娘。”
和嘉乖巧地应着,放下药碗,转身去端茶。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额娘,三哥怎么样了?
儿臣来看三哥了!”
只见六阿哥永瑢快步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见了那拉皇后,连忙行礼:“儿臣参见皇额娘。”
“起来吧。”
那拉皇后笑着说,“你是来看你额娘的?
还是来看你三哥的?”
“都想看看。”
永瑢挠了挠头,又看向纯贵妃,“额娘,您身子好些了吗?
儿臣刚从阿哥所过来,三哥恢复得可好了,还吃了小半碗饭呢!”
纯贵妃欣慰地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和嘉端着茶走过来,递给那拉皇后,又看向永瑢,娇声道:“六弟,你刚从三哥那里来?
三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看额娘啊?”
“说了,三哥说明天就来看额娘。”
永瑢回答,又看向和嘉,“西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三哥?
三哥见到你,肯定很高兴。”
“好啊好啊!”
和嘉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我早就想去看三哥了,就是担心额娘的身子,不敢离开。”
那拉皇后看着姐弟俩温馨的模样,嘴角露出笑容。
纯贵妃虽然病着,但有永瑢和和嘉这两个孝顺的孩子陪伴,也算是一种慰藉。
又陪纯贵妃说了一会儿话,那拉皇后看她有些疲倦,便起身道:“姐姐,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和嘉,你好好照顾你额娘,有什么事,随时派人去翊坤宫找我。”
“是,谢皇额娘。”
和嘉乖巧地应道。
离开钟粹宫,容嬷嬷小声道:“娘娘,纯贵妃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西格格和嘉虽然娇俏,但性子太软,以后怕是要多照拂着点。”
那拉皇后点点头:“嗯,和嘉是个好孩子,只是年纪还小,性子单纯,以后定要多护着她。
永瑢也是个稳重的孩子,有他在,纯贵妃也能安心些。”
正说着,就见小太监匆匆来报:“皇后娘娘,延禧宫的令妃娘娘派人来说,她身子不适,想请您过去看看。”
那拉皇后的眼神微微一冷——令妃刚找了替罪羊,现在又找她过去,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但她身为皇后,若是不去,反倒落了人口实。
“知道了。”
那拉皇后淡淡开口,“备轿,去延禧宫。”
容嬷嬷有些担心:“娘娘,令妃娘娘怕是不怀好意,您要小心些。”
“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拉皇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想跟我斗,还嫩了点。”
轿辇朝着延禧宫驶去,那拉皇后坐在轿里,眼神坚定。
她知道,令妃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平静了。
但她不怕,有皇上的温情,有孩子们的陪伴,还有容嬷嬷的辅佐,她一定能守护好自己的家人,让令妃的阴谋诡计,无处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