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山门前的青石坪被踩得冒烟，三十丈长的红绸横幅在风里扑棱，“百年一度招生大典”七个金字晃得人眼晕。
宛朝颜蹲在角落里啃糖葫芦，手里攥着块缺角的罗盘，铜钱指针转得比戏台子上的花旦还欢。
“让让让让！
算姻缘十文钱一次，不准不要钱！”
她突然调皮的蹦起来，山楂核精准地弹进旁边卖糖画的摊子，惊得老匠人手一抖，糖稀在石板上拖出条歪歪扭扭的龙。
人群里挤出来个穿粉裙的姑娘，攥着帕子脸红得像朝颜手里的糖葫芦：“小师父，帮我算算，我跟东街张公子……成不了。”
朝颜嘴里的糖葫芦还没咽干净，罗盘指针“啪”地钉在西南角，“他昨晚在醉春楼给三楼红姑娘写情诗，墨水里掺了桂花蜜，你闻闻他袖口，是不是有股甜腻腻的味儿？”
粉裙姑娘脸瞬间白了，扭头就往人群外冲，果然撞见个青衫公子正跟卖花女调笑，袖口飘出的桂花香隔着三丈远都能闻见。
两人当场吵成一锅粥，姑娘薅着公子的头发喊：“桂花蜜！
说！
你跟红姑娘什么关系！”
周围顿时炸开了锅。
“我靠，这么准？”
“我也来算算！
我家那口子是不是藏私房钱了？”
“让让，我先算！
我爹说我命中有贵人，看看啥时候来！”
朝颜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罗盘转得更欢了。
她眼尖地瞥见个穿锦袍的公子往人群后缩，一把薅住他的袖子：“这位公子留步，你印堂发绿，不是要算前程，是想问你家小妾是不是给你戴绿帽了吧？”
锦袍公子差点跳起来：“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啊。”
朝颜啃掉最后一颗糖葫芦，把竹签往他手里一塞，“你左手无名指戴的玉扳指，内侧刻着‘婉娘’，但你正房夫人叫‘翠芬’。
昨晚你去城西客栈找婉娘，她窗台上晒的男人靴子，比你脚大两码——哦对了，靴底沾着的泥，跟天机阁后山的黑泥一个色儿。”
周围倒抽冷气的声音能吹起地上的灰尘。
锦袍公子脸涨成猪肝色，捂着脸挤开人群就跑，刚跑两步，就跟个提着包袱的壮汉撞了满怀，包袱散开，滚出来双黑泥靴子，鞋码赫然比锦袍公子的脚大两圈。
“噗——”人群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
朝颜正得意地数钱，后脑勺突然被人敲了一下。
她捂着脑袋回头，撞进双含笑的桃花眼——萧竹溪手里摇着把玉骨折扇，青衫领口绣着银线云纹，看起来温温和和的，指尖却还停在她脑壳上。
“宛小师妹，天机阁招生考的是玄学实战，不是街头算姻缘。”
他声音像浸了蜜，扇子却往她罗盘上一点，“再胡闹，小心阁主把你扔去喂后山的噬魂蛛。”
朝颜吐吐舌头，把罗盘往怀里一揣：“知道啦萧师兄，我这不是热身嘛。”
心里却嘀咕：谁不知道你是阁主跟前的红人，装什么老好人。
正说着，人群突然往两边分开，像被斧头劈开的水流。
陆少游扛着柄比他人还高的玄铁大刀，踩着满地瓜子壳冲过来，玄色劲装被风吹得鼓鼓囊囊，活像只炸毛的公孔雀。
“哪来的野丫头在这招摇撞骗？”
他一眼就瞥见朝颜手里的铜钱，眉头拧成个疙瘩，“天机阁是何等清净地，容得你在这算姻缘骗钱？”
朝颜把钱袋往腰里一塞，仰头冲他笑：“这位师兄，话不能乱说。
我算的不是姻缘，是‘天机’。”
“放屁！”
陆少游把大刀往地上一顿，青石坪震得抖三抖，“上个月你在山下说王铁匠家的驴会生麒麟，结果生了只三条腿的骡子，害他请了七八个道士做法事，差点没把家底赔光！”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朝颜摸摸鼻子——那事儿确实是她算错了，罗盘那天被她拿去敲核桃，指针卡壳了。
“那是意外！”
她梗着脖子喊，“今天我这罗盘准得很，不信我算给你看！”
陆少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大刀往臂弯里一扛，抱胸挑眉：“行啊，你算算我今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算准了，我认你这个师妹；算不准，趁早滚下山，别在这丢人现眼！”
朝颜眯眼打量他，罗盘在袖子里转得飞快。
她突然指着他脚边：“师兄，你左脚鞋跟沾了片紫菀花瓣，后山只有西坡长这种花，你今早肯定去那练刀了。”
陆少游脸色微变——他确实去了西坡。
“但你踩坏了药圃的篱笆，”朝颜话锋一转，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药圃看守李伯最疼那些紫菀，刚才我看见他拿着藤条往这边来，估计是找你赔花呢。”
话音刚落，就见个穿粗布短打的老头举着藤条冲过来，老远就喊：“陆少游你个小兔崽子！
赔我紫菀！
不然我让阁主扒了你的皮当药引！”
陆少游“卧槽”一声，扛着刀就想跑，却被李伯一把薅住后领。
两人拉拉扯扯的功夫，朝颜己经溜到招生台边，手里举着张泛黄的报名表，笑得一脸乖巧：“长老，我要报名。”
负责登记的白胡子长老推了推老花镜，瞅着她：“你就是宛朝颜？
听说你三岁能断祸福，五岁能卜生死，怎么现在才来报名？”
“家里不让我学玄学，说女孩子家算多了会嫁不出去。”
朝颜偷偷瞥了眼还在跟李伯纠缠的陆少游，声音甜得发腻，“但我做梦都想进天机阁，求长老给个机会嘛～”长老被她哄得眉开眼笑，刚要下笔，陆少游突然挣脱李伯，提着刀冲过来：“长老别信她！
这丫头实战能力为零，上次在镇上当众说张屠户会得富贵病，结果张屠户吃撑了拉了三天肚子，这也叫玄学？”
周围的弟子们顿时议论纷纷。
“对啊，我听说过这事儿，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
“实战考的是对付邪祟妖兽，她连符箓都画不圆吧？”
“估计是来混饭吃的，天机阁的月钱可比山下茶馆多。”
朝颜脸上的笑淡了淡，手里的罗盘突然“嗡”地一声转得飞快，指针死死钉在正北方向。
她抬头看向青石坪尽头的试炼入口，那里飘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像腐烂的铁锈混着血腥。
“实战是吧？”
她突然笑了，把报名表往长老手里一塞，转身冲陆少游勾手指，“入门试炼不就是闯妖兽林吗？
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陆少游把刀往地上一顿：“赌就赌！
你要是能活着从噬魂蛛窝里走出来，我陆少游给你当牛做马！”
“谁要你当牛做马。”
朝颜掂了掂手里的糖葫芦签，眼神亮得惊人，“我要是赢了，你就得承认，我宛朝颜不是骗子——而且，以后见了我得喊‘小师妹’。”
她话音刚落，试炼入口突然传来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弟子们慌乱的喊：“是噬魂蛛！
二阶妖兽噬魂蛛闯进来了！”
人群瞬间炸开，刚才还围着看热闹的弟子们抱头鼠窜，青石坪上的桌椅翻倒一片，水果滚得满地都是。
陆少游脸色一变，提刀就要冲过去，却被朝颜一把拉住。
“别急啊大师兄，”她举着罗盘冲他晃了晃，笑得没心没肺，“我刚算完，东北方安全，往那跑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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