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如愁绪般缠绵,京郊别苑的墙根下,一簇簇青苔在潮湿的空气中疯长,
仿佛要将这方天地的生机都吞噬殆尽。赵珩佝偻着身子,费力地将最后一桶泔水倒进猪圈,
浑浊的泥水溅上他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酸馊味。
“哑巴皇子又来喂猪了?” 几个身着锦缎的内侍斜倚在朱漆斑驳的门柱上,
嘴角挂着鄙夷的笑,“啧啧,当年可是金枝玉叶,如今倒成了猪倌,真是报应。
”赵珩充耳不闻,只是机械地挥动着长柄木勺,将猪食均匀地撒进石槽。他的眼睑低垂,
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寒芒。自母妃宸妃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他这个曾经备受宠爱的七皇子便成了众矢之的。为求自保,他寻了个机会,
用一枚生锈的铁钉刺穿了自己的声带,从此成了人人可欺的 “哑巴”。猪圈的角落里,
一只通体黝黑的公猪正不安地刨着蹄子。赵珩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假装整理猪栏,
指尖却飞快地在猪耳后划了一下。那里藏着一张用猪粪汁腌制过的桑皮纸,
上面用密语写着母妃旧部的联络暗号。这公猪是他特意挑选的,性子烈,寻常人不敢靠近,
正好成了传递消息的绝佳掩护。这已是他被圈禁的第三个年头。三年来,他每日与猪为伴,
身上的酸臭味成了最好的伪装。那些监视他的人渐渐放松了警惕,
总以为这个又哑又傻的废皇子早已被生活磨去了所有棱角。可他们不知,每个深夜,
当别苑陷入沉寂,赵珩都会悄悄来到猪圈旁的柴房。柴房的横梁上,
藏着他用猪毛混着麻线编织的简易沙盘,上面密密麻麻刻着京城各方势力的关系图谱,
每一笔都浸透着他的隐忍与筹谋。“哟,这不是七弟吗?” 一个戏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赵珩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太子赵瑾正领着一群侍卫站在猪圈外,
锦衣华服在灰暗的雨雾中显得格外刺眼。他身后的侍卫们个个面露凶光,
手中的马鞭在掌心轻拍,发出啪啪的脆响。为首的侍卫长是赵瑾的心腹,名叫张猛,
据说曾徒手打死过一头黑熊,此刻正用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赵珩,
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听说七弟最近把猪养得肥硕,特意来瞧瞧。” 赵瑾缓步走近,
靴底踩在泥泞中,溅起点点污浊,“不过依我看,这些猪再肥,
也比不上七弟你这身‘福气’啊。”周围的侍卫们爆发出一阵哄笑。赵珩只是木然地站着,
嘴角挂着一丝痴傻的笑意,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他的余光瞥见张猛腰间的佩刀,
刀鞘上镶嵌着一颗鸽血红宝石,那是去年西域进贡的珍品,父皇赏赐给了赵瑾,
没想到竟落到了一个侍卫手中。这细节让赵珩心中冷笑,赵瑾为了笼络人心,
倒真是舍得下本钱。赵瑾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最恨的就是赵珩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当年若不是这小子的母妃宸妃挡了他生母李贵妃的路,他何至于费尽心机才坐稳太子之位?
宸妃当年可是凭着一首《霓裳羽衣舞》惊艳四座,让父皇魂牵梦绕了整整三年,
若不是李贵妃设计陷害,说宸妃与侍卫私通,还拿出了伪造的信物,这后宫之主的位置,
哪里轮得到她李贵妃?“来人,” 赵瑾突然扬声道,
“把咱家特意给七弟准备的‘好东西’端上来。”两个侍卫立刻端着一个食盒走上前,
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碗散发着馊味的米粥,上面还漂浮着几只死苍蝇。赵珩的鼻尖微动,
他闻到了除了馊味之外的另一种气息 —— 巴豆粉的味道。这东西他太熟悉了,去年冬天,
有个小太监想偷他藏起来的窝头,被他发现后,他就悄悄在那小太监的饭里加了点巴豆粉,
结果那小太监拉了三天三夜,差点丢了性命。“七弟日日与猪为伍,想来也习惯了这等吃食。
” 赵瑾笑得残忍,“今日哥哥便赏你一碗,也算全了兄弟情谊。”赵珩连连后退,
双手乱摇,脸上满是惊恐。他知道这碗粥里肯定加了料,以赵瑾的性子,
不整死他是不会罢休的。但他心中早已盘算好,这碗粥,他必须喝下去。“怎么?不赏脸?
” 赵瑾脸色一沉,冲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卫立刻上前,粗暴地按住赵珩的肩膀。
另一个侍卫端起粥碗,强行往他嘴里灌去。馊臭的米粥呛得赵珩剧烈咳嗽,眼泪鼻涕直流。
他拼命挣扎,却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就在粥碗即将见底的瞬间,
赵珩的指尖悄悄勾住了藏在袖中的一块猪骨。那是他昨夜特意准备的,
上面用尖刺刻着兵符的藏匿地点 —— 镇国公府后花园的那棵老槐树下,三丈深的地窖里。
“噗 ——” 赵珩猛地弓起身子,一口秽物尽数喷在侍卫脸上。趁其不备,
他将猪骨狠狠掷向猪圈后方的矮墙。那里有一棵歪脖子柳树,母妃的暗卫就藏在树洞里。
那暗卫名叫墨影,是当年宸妃从江湖上请来的高手,据说能在十步之内取人首级,
如探囊取物。“找死!” 赵瑾怒不可遏,抬脚就往赵珩小腹踹去。
赵珩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重重摔在猪粪堆里。他蜷缩着身子,浑身抽搐,
嘴角溢出黄绿色的呕吐物,看起来狼狈至极。但他的手却在暗中摸索,
将一块尖锐的碎石握在掌心。这是他的习惯,无论何时何地,总要给自己留一手。“废物。
” 赵瑾嫌恶地啐了一口,转身离去,“好好看着他,别让他死了,
本太子还等着看他更有趣的表演。”侍卫们狞笑着离去,留下赵珩独自躺在冰冷的泥泞中。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他满身的污秽,却冲不掉他眼中的决绝。他知道,泻药发作后,
他会腹泻不止,甚至当众失禁。这无疑会让他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但他别无选择。
那块猪骨里藏着的兵符线索,是他翻盘的唯一希望。夜幕降临,别苑的灯火次第熄灭。
赵珩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腹痛如绞。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的冲动。
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那是墨影发出的信号 —— 三短一长,代表任务完成。
赵珩嘴角微微上扬,看来,镇国公那边很快就会有动静了。
镇国公是当年跟随先皇打天下的老将,为人正直,最是看不惯李贵妃和赵瑾的所作所为。
当年宸妃被陷害,镇国公曾多次在朝堂上为宸妃辩解,却被李贵妃反咬一口,
说他与宸妃有染,若不是父皇念及旧情,镇国公早就被满门抄斩了。这些年,
镇国公一直蛰伏在府中,看似不问世事,实则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为宸妃***。
三个月后,皇宫深处传来消息 —— 皇帝病危。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在朝野上下激起千层浪。各方势力开始蠢蠢欲动,京城的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李贵妃借着侍疾的名义,将养心殿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不许任何皇子靠近。
三皇子赵琰则暗中联络了几位手握兵权的将军,在京郊布下了重兵,
随时准备入宫 “护驾”。赵珩依旧每日喂猪,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凝重。
他知道,决战的时刻近了。这些日子,他通过墨影,
源源不断地将赵瑾和李贵妃的罪证送到镇国公手中。
其中包括赵瑾私通外戚、挪用军饷的账本,还有李贵妃当年伪造宸妃私通的证据。这日清晨,
他刚将猪群赶回圈里,就见几个内侍匆匆走来,为首的正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全。
李德全是个老狐狸,在宫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谁也不得罪,却又谁都不敢得罪他。
据说他手中掌握着不少皇子公主的秘密,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七皇子,陛下有请。
” 李德全的声音尖细,眼神却带着几分探究。赵珩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是那副痴傻模样,
咧着嘴傻笑,手指着猪圈里最肥的那头公猪,似乎想把它献给皇帝。李德全皱了皱眉,
挥挥手道:“陛下病重,哪有心思看这个?快随咱家进宫。
”赵珩被强行换上一身干净的锦袍,塞进了前往皇宫的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
发出单调的声响,赵珩的心却如擂鼓般跳动。他知道,这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
也是最危险的时刻。马车行驶到半路,突然停了下来。赵珩撩开车帘,
只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正跪在路边,手中捧着一个食盒。“七皇子,
这是家里人给您备的点心。” 小厮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赵珩认得他,这是墨影的徒弟,
名叫小石。他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桂花糕,糕点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