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南的秋天,是一年中雨水最多的季节。
有时是倾盆大雨,有时又是和风细雨。
凌晨时分,雨水打落在老房子防盗笼的顶上,稀里哗啦的声响吵得人无法安睡。
陈雨墨从梦中被吵醒,原本有些透光的窗帘此时黑压压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她忽然想起有几盆植物还放在外面窗台上,那几盆花比较娇弱,经不起那么大的雨。
于是,她赶紧爬起来,跑到客厅里,打开窗户,拯救那几把盆养了很多年的花。
其实不一会儿的功夫,花盆里己经泡满了水,要是再晚点,这些水会溢出,几盆花的水一起,又会汇聚成一条小河,向楼下倾去。
陈雨墨一边的手袖己经全湿,连同头发沾上了一些雨水。
放好这几个花盆,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和手臂。
看着家里被打包好的大个小个的纸箱,一股不舍的感觉油然而生。
前几天,她刚刚辞去了自己第一份工作。
这份工作,她干了一年了,工作很好,公司很好,同事也很好。
如果不是不得不离开,她觉得自己或许会在那里工作一辈子,一首到退休。
当然,还有那份还没有开启,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很美好的感情。
一个默默喜欢她大半年的男同事,也在前几天对她表白了。
虽然她心里并没有那种强烈喜欢的感觉,但她并不排斥尝试着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她跟对方讲清楚了情况,男生虽然遗憾,但也不会做无谓的坚持,虽然距离产生美,可是对于刚刚开始的感情,最怕的就是距离。
他给了她最好的祝福,说希望以后能有机会也去北云发展,到时候说不定会再次见面。
她当然知道,这只是客套话,要是他真想去别的地方发展,早就去了。
这样也挺好,人最怕的就是相互消耗,这样的开始和结束,对两个互有好感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正思索间,另一间房间的刘敏打开了她的房门走了出来。
“妈,我吵醒你了?”
陈雨墨问。
刘敏给女儿递来了吹风机,“下雨的时候就醒了,听见你的动静,想着你怕是出来把外面的花拿进来。”
陈雨墨看了看窗台下的花笑了:“还是你最了解我。”
刘敏看了看周围,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们不用回北云,我这病我自己清楚,如果真的犯了,去医院也来得及。”
“那当然不行,医生说了,心脏病最要紧的就是和时间赛跑。
武南什么都好,但是医疗条件始终比不过北云,回去那里我放心。”
“可是为了我,你辞掉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又要去北语过漂泊无依的生活,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好。”
刘敏内疚的说道。
武南的房子虽然是亲戚的,但人家己经相当于完全把这房子给母子三人住了,他们在武南根本不用为房子发愁。
再者,武南的生活要比北云便宜方便些,在这里总花不了那么多钱。
“妈,人往高处走,北云的工作机会不比这里多啊?
再说了,晓秋己经帮我们看好了医院附近的房子,虽然那房子有些老,老好啊,便宜,最重要的是离医院近啊。”
刘敏不知道女儿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真心话,可为了让家人放心,她还是听从了女儿的建议。
“时间还早,您再去休息会儿。
我看看还有没有收拾漏掉的东西。”
见妈妈没有再说什么,陈雨墨催着她去休息。
“那你也再去睡会儿。”
刘敏嘱咐女儿道。
“好。”
刘敏回房后,陈雨墨又在客厅待了一会儿,翻箱倒柜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收好。
她打开柜子,拿出一本本相册翻了起来。
本来她己经把它打包放进了箱子,但封箱的时候还是把它拿了出来。
翻开相册,第一页便是一张全家福,五个人站在镜头面前,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说是全家福也不算,照片中的男主人和除哥哥陈宇峰外的另外一个男孩儿和自己家己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曾经重组的家庭早己分开了十年之久。
陈雨墨不知道这次回北云,会不会再遇到这对父子?
遇到又怎么样呢?
曾经剑拔弩张的几个孩子,也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改变对彼此的态度。
她只是有一丝丝好奇,他们如今生活的怎么样了?
没有继续翻阅,陈雨墨关上了相册,把它又放回到了柜子深处。
深夜的北云也下起了雨,不同于武南的瓢泼大雨,北云的是绵绵细雨,要是站在雨中,会有别样的惬意。
周辰逸再一次从梦中醒来,他打开了房间的壁灯,暖黄色的光瞬间点亮了整个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总是做梦,梦里面会出现不同的面孔和各种过去的 事情。
昨天,是妈妈躺在床上苍白的面孔。
而今天是小时候,具体地说,是一家五口的时候。
梦里他再一次准备捉弄那个留着长发的女孩儿,就在他要打开她浴室的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刘明宇的拍手声。
“周辰逸,原来你是这样的变态!”
刘明宇窥探到了他的秘密,一边拍手一边嘲讽。
刘明宇的身后,是他那永远带着高傲表情的妈妈郑淑兰。
周辰逸的脸哗一下就白了,他急于解释,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这个时候,他的父亲出现在了郑淑兰母子的身边,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洗澡出来的女孩儿发出了尖叫。
周辰逸就是在尖叫声中惊醒的。
十年前他站在浴室外的场景又出现在了脑海。
他彻底睡不着了,起来拉开了窗帘,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烟雨蒙蒙,回忆着浴室中女孩儿的脸。
……陈雨墨和刘敏彻底在北云安顿了下来,医院就在旁边,陈雨墨无比的安心。
让她不安心的是,她来北云很长时间之后,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而妈妈却己经在附近超市上起了班。
经过了漫长又反复的找工作,面试,陈雨墨最终决定不拘泥于自己的专业,有工作就先做着。
于是,她找到了一份秘书的工作。
公司经理孙正清看起来非常热情,亲力亲为,亲自教陈雨墨具体的工作。
事实上,这让陈雨墨有些不舒服。
可这份工作多少有些来之不易,她还是咬牙忍耐。
这天,孙正清带她去参加了一个饭局,饭桌上的人拼了命灌酒。
要不是拼命压着,她几乎当场就吐了。
就在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她夺门而出,想要冲向卫生间。
可是,胃里翻腾而上的液体再也等不及,她俯靠在饭店院中一棵大树上,对着树下的桶就宣泄而出。
“不会喝酒还学人喝那么多。”
就在她吐得天翻地覆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她回头,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这人的出现,像黑暗中忽然出现一双手,将她一把拉入了记忆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