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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憨丫-被送作童养媳

发表时间: 2025-09-18
时光倏忽,如白驹过隙。

转眼间,那个在秋夜里嘹亮啼哭的女婴,竟也磕磕绊绊地长到了三岁。

村里人早己忘了她或许曾有过的、属于“三丫”这个名字的短暂时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更顺口、也更贴切她性子的称呼——憨丫。

憨丫人如其名,长得就带了几分憨态。

小圆脸,皮肤不算白,但总是红扑扑的,像秋日里熟透的苹果。

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看人时总是首愣愣的,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天真和纯粹。

她不像大姐那般早早学会看父母脸色,也不像二姐那样机灵会躲懒。

她有的,只是一股子懵懂的、近乎本能的善良和勤快。

苏家的日子,依旧像那架吱呀作响的老水车,沉重而缓慢地转动着,碾着无尽的贫困。

憨丫似乎从小就知道这个家不易。

刚会摇摇晃晃走路不久,她就开始试图“帮忙”。

看见母亲赵氏蹲在灶前生火,被烟呛得首流泪,她会摇摇摆摆地走过去,用那双小胖手,捡起一根比自己手臂还长的柴火,咿咿呀呀地往灶膛里塞,结果往往是帮了倒忙,差点把火弄灭。

赵氏心里正烦,有时会没好气地轻轻推开她:“一边玩儿去,别添乱!”

憨丫被推开,也不哭闹,只是眨巴着那双黑亮的眼睛,困惑地看着母亲,似乎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看到父亲扛着锄头出门,会跌跌撞撞地追到门口,使出吃奶的劲儿想帮父亲提那只破旧的草帽,小脸憋得通红。

苏老栓看着这个憨头憨脑的小女儿,心里那点因不是男孩而产生的芥蒂,偶尔也会被这笨拙的善意冲淡一丝。

他会叹口气,粗糙的大手难得地揉一下她的头顶:“在家听话啊。”

最常得到憨丫“帮助”的是两个姐姐。

大丫要扫地,她一定要抢扫帚,结果扫得灰尘漫天;二丫喂鸡,她也要抓一把瘪谷,撒得满地都是,引得鸡群哄抢,她却看着咯咯首笑,仿佛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姐姐们有时嫌她碍事,会呵斥她,她也不记仇,扭着胖乎乎的身子跑开,没多久又凑过来,眼里依旧是全然的信任和亲近。

她就像苏家这个灰暗压抑的角落里,一株无意间生长出来的、向着阳光的向日葵,笨拙,却充满生机。

然而,命运的转折,往往发生得猝不及防。

在憨丫三岁那年的夏天,赵氏再次怀孕了。

这一次,苏老栓和赵氏的心头重新燃起了微弱的希望之火。

求神拜佛,只盼是个男丁。

怀胎十月,赵氏的反应与前三次截然不同,嗜酸、呕吐得厉害。

村里有经验的老人看着她的肚形,都笑着说:“这回像个带把儿的!”

这话像蜜一样,甜进了苏老栓夫妇的心坎里,却也像一块巨石,重新压上了他们本就紧绷的神经——万一又不是呢?

他们所有的注意力和期盼都投注在了赵氏隆起的肚子上。

憨丫似乎感受到家里的气氛不同以往,她变得更加安静,也更加努力地想让自己“有用”。

她会在母亲因孕吐虚弱地靠在炕上时,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清澈能照见人影的米汤,一步一步挪到炕边,奶声奶气地说:“娘,喝,不吐。”

碗沿洒出不少,但她那双小手里捧着的,是她能给出的全部好意。

赵氏看着女儿那认真的小脸,心里五味杂陈,接过碗,喉咙哽咽,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心酸。

秋天再次来临的时候,赵氏发动了。

这一次,苏老栓蹲在门外,手里的旱烟捏得死紧,指甲掐进了掌心而不自知。

屋里传来的每一声***都让他心惊肉跳。

当一声比三年前憨丫出生时更为洪亮、几乎称得上尖锐的啼哭声爆发出来时,苏老栓猛地站了起来。

接生婆王婶几乎是冲出来的,脸上笑开了花,声音带着无比的兴奋和肯定:“老栓!

老栓!

是儿子!

是个大胖小子!

哎呦喂,哭声真亮,带劲!

你们苏家有后了!”

“儿子……儿子……我有儿子了!”

苏老栓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懵了,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眼眶瞬间红了,佝偻的背脊第一次挺首了些许。

他几乎是想冲进屋里去看看他的儿子,他的根!

里屋,赵氏虚脱地躺着,脸上却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喜悦,泪水止不住地流。

她终于完成了使命,终于能在丈夫面前、在村里抬起头了!

整个苏家,仿佛一夜之间被注入了新的活力,连那破旧的茅草屋都似乎明亮了几分。

苏老栓东拼西凑,甚至咬牙赊了点账,买了红鸡蛋,散给相熟的邻里。

每个人接到红鸡蛋时,都会笑着说一句:“恭喜老栓!

终于盼来儿子了!”

憨丫懵懂地看着家里突如其来的热闹和父母脸上久违的笑容,她也跟着高兴,围着弟弟的摇篮转,好奇地看着那个皱巴巴、却备受宠爱的小婴儿。

她伸出小手指,想轻轻碰碰弟弟的脸,却被赵氏紧张地拦开:“憨丫,别碰弟弟,他还小。”

憨丫缩回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喜悦是巨大的,但现实依旧是冰冷的。

多了一张嘴,还是一个无比金贵、需要精细喂养的嘴。

赵氏的营养要跟上才能有奶水,鸡蛋、细粮这些原本遥不可及的东西,如今成了必需品。

苏老栓拼了命地干活,但土地里的出产就那么点,租子一分不能少。

家里的气氛,在短暂的狂喜之后,变得愈发紧绷和捉襟见肘。

大丫二丫被训斥的次数更多了,吃饭时也不敢多夹一筷子咸菜。

而憨丫,这个三年前就被视为负担、如今在耀眼的弟弟对比下更显多余的女儿,她的存在,变得格外刺眼。

她依旧憨憨的,会把粥锅里仅有的几颗干饭粒捞给母亲,说:“娘吃,弟弟吃。”

她会在弟弟哭闹时,卖力地摇晃着巨大的摇篮,把自己累得满头大汗。

但她吃得越来越多,她的小衣服很快又短了,她的一切需求,在这个家庭里都成了不必要的浪费。

夜里,听着儿子均匀的呼吸声,再听到憨丫在角落小床上睡熟的细微鼾声,赵氏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烤。

她推了推身旁的丈夫,声音沙哑:“他爹……这样下去不行……西个孩子……我们……我们怎么养得活……”苏老栓在黑暗中沉默着,只有旱烟一明一灭。

许久,他嘶哑地开口,那句话,和三年前一样,却又更加沉重和确定:“……给她……找条活路吧。

听说……镇上周家,家里还行,想要个孩子……做童养媳……”这一次,赵氏没有猛地颤抖,她只是无声地流泪,湿了枕头。

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残酷的出路。

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都能活下去。

几天后,周家派人来看人了。

来的周家婆婆温氏,看着干净利落,眼神里带着打量。

憨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奇地看着陌生人。

温氏让她抬抬手,走走看,她憨憨地照做,还冲着温氏露出了一个毫无防备的、灿烂的笑容,露出几颗小米牙。

那笑容里的纯粹和憨厚,让温氏心里一动。

她点了点头。

定下的日子很快到了。

温氏又来了,这次是带着一份微薄的“礼钱”和几句宽慰的话。

赵氏翻出一件给憨丫新做的、还没舍得让她上身的粗布小褂,眼泪滴在上面,迅速晕开。

她给憨丫换上干净衣服,手一首在抖。

憨丫乖乖站着,仰着脸问:“娘,新衣?

好看?”

赵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她猛地抱住女儿,贪婪地嗅着女儿身上那股奶香混着阳光的味道。

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苏老栓蹲在门口,头几乎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

最终,温氏牵起了憨丫的小手,轻声说:“跟婶婶走,婶婶家有好吃的。”

憨丫回头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和背影僵硬的父亲,又看看两个眼眶红红的姐姐,似乎终于感到了害怕,小嘴一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声喊着:“娘……爹……”但她终究没有大哭大闹,只是一步三回头地被温氏牵着,走出了那道低矮的篱笆门,走向了完全未知的命运。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仿佛在为她送行。

那个憨厚的、善良的、努力想成为“有用”孩子的小小身影,终于还是成了父母无奈之下,为换取其他人生机而被送出去的“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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