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的大脑在高速的运转着。
关于这次东京之行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转折，每一个看似无意的对话，都被重新调取，分析，解构，然后贴上新的标签——可利用需改变关键节点潜在风险。
原有的时间线里，他，路明非，在这趟航班上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一个被临时拉来凑数的S级废柴。
一个在凯撒和楚子航两大领袖的光环下，显得格格不入，手足无措的背景板。
一个除了吐槽和偶尔的灵光一闪外，几乎毫无存在感的拖油瓶。
他不能再当一个被动的棋子，被命运推着走。
必须从一开始，就掌握主动权。
他需要在这两个天之骄子面前，建立起一个让他们无法忽视的形象。
他需要他们的信任和重视。
因为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他需要凯撒的资源和楚子航的武力。
他不能表现得全知全能，那只会引来怀疑和排斥，甚至可能触发路鸣泽所说的时间线反噬。
他必须表现得合情合理。
一个拥有超强情报分析能力和战略预判能力的技术专员？
一个看似不着调，关键时刻却总能一针见血的天才？
这个新人设不错。
既能解释他未来的种种先知行为，又符合卡塞尔学院对S级的某些神秘预期。
那么，第一步，就是打破原有的气场。
他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能瞬间击碎凯撒和楚子航对他的固有印象的事件。
根据记忆，凯撒很快就会对他进行第一次言语上的试探，或者说，挑衅。
那是一种源自上位者对闯入自己领地的陌生生物的本能排斥。
在原来的剧本里，他用一句插科打诨勉强应付了过去，虽然没丢脸，但也坐实了自己谐星的定位。
这一次，他需要一个完全不同的回应。
一个既能展现智慧，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锋芒，同时还符合路明非这个身份外壳的回应。
不能太强势，那不符合一个衰仔的人设。
也不能太软弱，那无法达成目的。
他的脑海中，上百个应对方案被生成，又被一一否决。
首到一个完美的方案浮现出来。
就是它了。
路明非缓缓地睁开眼睛，他重新看向过道对面的凯撒。
仿佛是某种无形的默契，凯撒·加图索也正好放下了手中的杂志。
他双眼带着一丝慵懒的审视，落在了路明非身上。
机舱内的光线透过舷窗照进来，给他那身白色的亚麻西装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让他看起来像是某个神话里走出来的神祇，高高在上，俯视着凡人。
“路明非，对么？”
凯撒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像是大提琴的低音弦，优雅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昂热校长亲自点名的S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审视意味，足以让任何一个心理素质不过硬的人感到局促不安。
旁边的楚子航也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看凯撒，也没有看路明非，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的椅背，但路明非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己经集中了过来。
这座冰山，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更加敏锐。
来了。
路明非没有像记忆中那样立刻露出尴尬的笑容，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凯撒，沉默了两秒钟。
这两秒钟的沉默，让凯撒微微挑了挑眉，也让机舱内的这片空间里，气氛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然后，路明非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还没睡醒的沙哑，但吐字却异常清晰。
“凯撒·加图索。”
他念出了对方的名字，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介于恍然大悟和困扰之间的复杂表情。
“久仰大名。
说真的，从上飞机开始我就一首在担心一件事。”
这个出人意料的开场白，成功地勾起了凯撒的兴趣。
他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问：“哦？
担心什么？”
路明非叹了口气，表情有些严肃。
“我在担心。”
“这架飞机会不会因为你的个人魅力……而导致超重？”
空气仿佛凝固了。
楚子航那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眼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也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而凯撒，那个永远掌控着一切，永远游刃有余的凯撒·加图索，脸上的表情……卡住了。
他那准备好的，用来进一步施压的台词，他那预想中路明非可能会有的种种反应——无论是谄媚，紧张还是强作镇定——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句话给堵了回去。
这算什么？
恭维？
不像。
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是一种他从未遇到过的交锋方式。
它绕过了所有常规的逻辑和气场对抗，像一记羚羊挂角的勾拳，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精准地打在了他的节奏点上。
凯撒愣住了。
这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大脑出现瞬间空白的时刻。
他看着眼前这个黑发男孩，对方的眼神清澈而真诚，似乎真的在为这个问题而困扰，那副样子，让他满肚子的帝王之术和领袖气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路明非没有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
他恰到好处地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果然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那种释然的表情，自言自语般地补充道：“不过还好，看来波音公司的工程师们还是有点远见的，应该提前把加图索同学的魅力，这个变量计算进了飞机的最大起飞重量里。
安全了，安全了。”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一样，长长地舒了口气，重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一副我要继续补觉了，你们随意的姿态。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凯撒看着那个重新闭上眼睛的家伙，足足过了五秒钟，他才缓缓地，缓缓地，向后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拿起那本意大利文杂志，但目光却没有落在书页上。
他的嘴角，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合着惊奇与玩味的笑意，悄然浮现。
有意思。
这个S级，和他想象中的任何一种样子，都不一样。
而过道另一边，始终沉默着的楚子航，缓缓地转过头，第一次将目光，真正地，认真地，投向了那个闭着眼睛的男孩。
他的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漠不关心。
一丝探究，一丝疑惑，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路明非没有再睁开眼睛。
但他知道，棋盘上的第一颗子，己经落下。
而且，落在了他想要的位置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