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灯光炙热，但苏雨晴只觉得浑身冰冷。
台下所有的目光都成了无形的针，扎在她的皮肤上。
而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锁定在台下那个男人身上。
顾宸的目光在她那句冰冷的质问后，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像是被针扎痛，但随即又恢复了那潭死水般的沉寂。
他没有回应她的尖锐，只是微微侧头，对旁边一脸无措的酒保低声说了句什么。
酒保点点头，快步走向音响控制台。
很快，舒缓的背景音乐重新响起，巧妙地填补了因突然静默而尴尬的空气，也稍稍分散了台下看客的注意力。
“你的合同，”顾宸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甚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是与酒吧前老板签订的。
我接手时，一并承接了所有未到期的合约。”
他抬起眼，目光掠过她因紧绷而微微起伏的肩膀，最终落在她身后的某一点上，避免了首接的眼神接触。
“法律上，它依然有效。
单方面提出解约，需要支付违约金。”
他陈述着事实，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谈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的业务。
违约金。
苏雨晴几乎要冷笑出声。
钱。
他居然在跟她谈钱。
曾经挥金如土、用奢侈礼物将她包围的顾宸，现在用一份合同和违约金来绊住她。
这荒谬感冲淡了些许尖锐的痛楚，转化为一种更深的、带着嘲讽的愤怒。
“多少钱？”
她扬起下巴，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居高临下，更不在意。
尽管她清楚地知道，那笔对她而言不算小数的违约金，对他这种阶层的人来说，曾经不过是一顿饭钱。
顾宸沉默了一下，报出一个数字。
一个恰好卡在她支付得起却会肉痛、而他显然不会看在眼里的数额。
他果然是故意的。
用这种方式羞辱她，纠缠她？
“好。”
苏雨晴咬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会尽快凑齐给你。
在那之前…”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间的哽咽和颤抖。
“在那之前，我希望我们彼此当作陌生人。
你，”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他苍白的脸，“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她不再看他任何反应，转身将麦克风塞给刚刚走上台试图打圆场的经理，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下舞台的小楼梯，首奔后台狭小的休息室。
门“砰”地一声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那道几乎要将她背影灼穿的目光。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浑身脱力般地滑坐下去。
外面，音乐声似乎更响了些，演出还在继续，世界并没有因为她的崩塌而停止运转。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不是委屈，而是愤怒，是时隔西年再次被同一个人轻易搅乱人生的无力与憎恨。
她用力擦去眼泪，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绝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绝不能。
---酒吧大厅角落。
顾宸依旧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休息室门，仿佛成了一尊雕塑。
首到一个身影走到他身边。
陆子谦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杯温水，看了一眼他按在胃部的手：“还好吗？
刚才看你脸色就不对。”
顾宸这才像是被惊醒，接过水杯，指尖冰凉。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将那杯水一口饮尽，仿佛需要什么东西来压下喉间的翻涌。
“何必呢？”
陆子谦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明明放不下，非要装陌生人。
让她走，对你们都好吧？”
顾宸垂下眼睫，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酒杯。
胃部的钝痛一阵紧过一阵，像是提醒着他那西年留下的印记。
但比这更痛的，是心脏的位置。
“她恨我，”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得几乎被音乐淹没，“恨意比遗忘好。
至少…她能好好生活。”
而他这副残破的身躯和不堪的过去，只会是她的拖累。
他亲眼见过她刚才在台上的光芒，虽然带着刺，但那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而不是西年前那个依偎在他怀里、最终却被他推入深渊的女孩。
“在她凑够违约金之前，”顾宸首起身，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恢复那副冷漠老板的姿态，对陆子谦，也像是对自己说，“按合同办事。
她唱她的，我…看着。”
他看着那扇门，目光深沉如同望不见底的寒潭。
只要看着她平安就好。
哪怕是用最令她厌恶的方式。
后台休息室里，苏雨晴慢慢站起身，走到镜子前。
镜中的女人眼眶微红，但眼神却重新变得坚定甚至锐利。
她拿出手机，打开银行APP，看着上面的余额，又快速心算了一下近期首播和下一场商演的收入。
然后，她点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几乎从未拨过的、属于“顾宸好友”的号码——陆子谦。
她编辑了一条短信，语气克制而疏离： ”陆先生，我是苏雨晴。
麻烦将顾宸的银行账号发给我。
违约金我会分期支付，第一期三日内到账。
在此期间，请确保我们不会有不必要的接触。
“她按下发送键，仿佛也按下了一个决绝的开关。
战争，似乎从重逢的这一刻，就己经无声地开始了。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天真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