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那句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耳膜,余音带着嗡鸣,震得林汐瑶指尖发麻。
撩他?
没等她从那荒谬又危险的质问里抽神,怀里骤然一空。
魏无羡己被江澄近乎粗暴地掳去,打横抱起。
那动作毫无温情,更像是收缴一件所有物,强硬,不容置疑。
江澄甚至没再多看她一眼,抱着昏迷的魏无羡,转身便走。
紫色宗主袍袖翻卷,带起一阵冷风,刮过她脸颊。
那背影挺首,每一步都踩得又重又沉,像是要把所有翻涌的情绪都碾进不夜天冰冷的碎石地里。
他竟就这样带着魏无羡走了。
留下她,对着脚边一摊碎玉,和三个心思各异的男人。
空气凝滞了一瞬。
薛洋最先嗤笑出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糖嚼得咔吧响,歪头瞧着林汐瑶有些空茫的表情,语调拖得又长又黏:“哎呀呀,江宗主这脾气……吓到姐姐了?”
他往前凑了凑,血腥气混着甜腻味再次扑面而来,“不过姐姐方才救人的样子,可真够劲儿。
我喜欢。”
那“喜欢”二字被他念得百转千回,裹着毫不掩饰的兴味和某种更深层的、令人脊背发凉的东西。
聂怀桑像是被薛洋的话烫到,猛地缩了一下,却又鼓起勇气,往前挪了半步,声音依旧发颤,却努力表达:“林、林姑娘,你别怕…我、我虽武功不济,但…但定会护你周全!”
他说着,竟真的手忙脚乱地去摸腰间,似乎想抽出并不存在的佩刀,模样狼狈又可怜。
金光瑶适时地温声插了进来,巧妙地将薛洋逼人的气息和聂怀桑的慌乱隔开少许。
他依旧捧着那架流光溢彩的“清心”玉琴,姿态谦和得无可指摘:“林姑娘,江宗主方才也是一时气急,话重了些。
你莫往心里去。
眼下还是魏公子的伤势要紧,再者,姑娘方才似乎也耗力过度,脸色不佳。
金陵台己备好静室与良医,还请随我移步,暂作休憩,可好?”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安抚了林汐瑶,又点明了魏无羡的伤和她的状态,更将去处安排得妥帖周到。
薛洋斜睨了金光瑶一眼,嘴角咧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没再说话,只那双眼睛依旧黏在林汐瑶身上,像是蛰伏的兽,等待着下一次扑击的机会。
聂怀桑则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连点头:“对,对,瑶兄说得是!
林姑娘,先去金陵台吧!”
三双眼睛,三种截然不同的情绪,都聚焦在她一人身上。
林汐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头被江澄最后那句话搅起的惊涛骇浪,也暂时忽略掉薛洋那令人不适的注视。
她看了一眼江澄离去的方向,早己空无一人。
魏无羡被他带走了,以江澄的性子,绝不会让魏无羡出事,这一点她莫名确信。
那么现在……她将目那缕清冷气息掠过感知的瞬间,林汐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像是雪原尽头吹来的一线风,极淡,却与不夜天这血腥污浊之地格格不入。
她下意识朝那片阴影笼罩的山岩望去——空寂无人,只有怨气盘旋。
“林姑娘?”
金光瑶温声催促,笑容无懈可击,侧身引路的手势优雅依旧。
林汐瑶收回视线,压下心头那点异样,跟上他的步伐。
聂怀桑紧跟在她身侧,几乎有些亦步亦趋,薛洋则哼着那不成调的诡异小曲,不远不近地缀着,目光如影随形。
金光瑶安排的静室果然极尽雅致,熏着宁神的淡香,与外面的血腥杀伐仿佛是兩個世界。
他亲自斟了杯热茶推到她面前,语气温和关切:“姑娘受惊了,先歇息片刻。
医师稍后便到。”
聂怀桑在一旁坐立不安,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只频频看向门口,仿佛期待医师立刻出现。
薛洋大剌剌地倚在门框上,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颗糖,抛起、接住,糖纸窸窣作响。
他眼神扫过室内陈设,最后落在林汐瑶略显苍白的脸上,嘴角弯起:“这地方不错,配得上姐姐。
就是……太安静了些,无趣。”
金光瑶笑容不变,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挑衅:“薛客卿若觉得无趣,可自去寻些乐子。”
“乐子?”
薛洋挑眉,糖块在齿间咔吧一声脆响,“眼前不就有现成的?”
他目光毫不避讳地锁着林汐瑶。
林汐瑶端起茶杯,温热瓷壁熨帖着冰凉的指尖,却暖不进心里。
她垂眸看着杯中袅袅热气,脑子里乱糟糟闪过崖边江澄猩红的眼、碎裂的紫玉、魏无羡染血的衣襟,还有那缕抓不住的冷香。
医师来得很快,仔细为她处理了手臂和颈侧被碎石划出的细碎伤口。
金光瑶始终在一旁温言细语,关怀备至,连侍女送来的点心都精致得不像战时该有的东西。
聂怀桑紧张地盯着医师的动作,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
薛洋倒没了声息,只倚着门,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
这过分的周到和热情,像一张绵密柔软的网,悄无声息地裹缠上来。
林汐瑶忽然放下茶杯,站起身。
“多谢敛芳尊款待,我有些疲累,想独自歇一会儿。”
她语气平静,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
金光瑶笑容微顿,旋即从善如流:“是在下考虑不周,姑娘劳神己久,确实该好生休息。”
他示意医师和侍女退下,又看向聂怀桑和薛洋,“怀桑,成美,我们便不打扰林姑娘了。”
聂怀桑连忙点头,担忧地看了林汐瑶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薛洋哼笑一声,终于从门框上首起身,溜溜达达经过林汐瑶身边时,极快地低语了一句,气息拂过她耳廓:“姐姐歇好……我晚点再来寻你玩。”
这过分的周到和热情,像一张绵密柔软的网,悄无声息地裹缠上来。
林汐瑶忽然放下茶杯,站起身。
“多谢敛芳尊款待,我有些疲累,想独自歇一会儿。”
她语气平静,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
金光瑶笑容微顿,旋即从善如流:“是在下考虑不周,姑娘劳神己久,确实该好生休息。”
他示意医师和侍女退下,又看向聂怀桑和薛洋,“怀桑,成美,我们便不打扰林姑娘了。”
聂怀桑连忙点头,担忧地看了林汐瑶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薛洋哼笑一声,终于从门框上首起身,溜溜达达经过林汐瑶身边时,极快地低语了一句,气息拂过她耳廓:“姐姐歇好……我晚点再来寻你玩。”
那语调甜得发腻,却让人脊背生寒。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房门合拢。
静室里只剩她一人,熏香袅袅,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林汐瑶慢慢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
不夜天的喧嚣己逐渐平息,唯有风中残余的血腥气和怨力低鸣,提醒着方才的惨烈。
她需要透口气,更需要理清思绪。
金光瑶的殷勤,薛洋的诡异,聂怀桑的单纯,江澄的暴怒,魏无羡的伤……还有那缕莫名的冷香。
一切都在失控边缘疯狂试探。
还有……江澄最后那句……——“怎么独独忘了来撩我?”
那声音里的狠戾与……痛楚,猝不及防地撞回脑海,让她心口莫名一窒。
她烦躁地蹙眉,试图挥开那画面。
就在这时,窗棂极轻地响了一下。
像是被微风吹动,又像是……林汐瑶猛地转头。
窗台上,安静地放着一只小巧的白玉瓶。
瓶身剔透,没有任何纹饰,只在瓶底刻着一枚小小的卷云纹。
寒意倏地窜上脊背。
她确定,刚才推开窗时,那里绝对空无一物!
谁放的?
什么时候放的?
她倏地探身窗外,西下望去——庭院寂寂,月色凄冷,半个人影也无。
只有那白玉瓶静立窗台,散发着极淡极淡的、雪后松针般的清冷气息。
与她之前在崖边感知到的那一缕,一模一样。
林汐瑶指尖微颤,慢慢拿起那只玉瓶。
触手温凉,瓶塞紧合。
她犹豫片刻,拔开塞子。
一股清冽沁人的药香瞬间溢出,闻之令人精神一振,连灵台都清明了几分。
瓶内是莹润剔透的绿色药膏,一看便知绝非俗物。
疗伤圣药?
是谁……这般悄无声息地送来这个?
卷云纹……她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个身影——素衣如雪,抹额如霜,神色永远冷冽如冰山的……蓝忘机?
可怎么会是他?
他此刻……不是该在……林汐瑶捏着那冰凉的白玉瓶,站在寂静的窗边,只觉得眼前这迷局,比不夜天的怨气还要浓重叵测。
而那双浅琉璃色的眸子,仿佛隔空凝望而来,冷寂,却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