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诈死脱身的第十年,被亲儿子从棺材里刨了出来。他一身玄衣,踩在我的棺材板上,
笑容天真又残忍。“娘,爹爹说,他最想要的生辰礼物,是我娘的骨头。”“活着的,
会哭会笑的骨头。”他身后,万魔跪伏,血月当空。
那个我以为早已勘破情劫、飞升成仙的男人,为我堕落成魔,一手缔造了这无间炼狱。
十年前,我将他从云端拉入地狱。十年后,他亲手为我建造了一座更华丽的地狱,
只为等我回来。01“轻点,别磕坏了我的礼物。”一道清冷的童声,穿透厚重的泥土,
刺入我的耳膜。我猛地睁开眼。无尽的黑暗里,我的心跳声,在这死寂的玄冰棺中,
响得像催命的战鼓。诈死十年,我以秘术沉睡,只为逃离一个叫顾寒昭的男人。可现在,
我的棺材板上,传来了铁锹铲土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少主,这都十年了,
里面……真的还有东西?”一个粗犷的声音问得迟疑。那道童声没有半分不耐,
语气平淡得可怕。“我爹说,娘亲就睡在这里。”“他说,他找遍了九天十地,
都找不到娘的魂魄。唯一的可能,就是娘亲没死,只是躲起来了。”“今天,是我十岁生辰。
爹爹说,他最想要的生辰礼物,是我娘的骨头。”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愉悦的笑意。
“活着的,会哭会笑的骨头。”我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他爹?那个被我亲手推下神坛,
断了仙途,毁了道心的男人——顾寒昭?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轰隆”一声巨响,棺盖被一股巨力掀开。刺目的血色月光涌了进来,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穿着一身精致的玄色衣袍,静静地站在我的棺材前。
他长得……和顾寒昭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眸子,
看人时总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疏离和冷漠。他就是我的儿子,顾星辞。那个,
我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就亲手抛弃的孩子。他看见我在看他,不但没有丝毫惊讶,
反而轻轻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娘,我找到你了。”他没有伸手,
而是朝棺材里,扔进了一块玉佩。玉佩上,还带着一丝熟悉的、清冷的龙涎香,
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是顾寒昭的贴身玉佩。“爹爹说,怕娘睡了太久,
忘了他的味道。”他踩着我的棺材板,弯下腰,朝我伸出手,姿态优雅又残忍。
“我们……回家。”我看着他身后,那些跪伏在地的、形态各异的魔物,
和他头顶那轮妖异的血月,喉咙干涩得说不出一个字。家?回哪个家?
顾寒昭他……终究还是堕魔了。我被他从冰冷的棺材里拉了出来,
十年沉睡让我的四肢有些僵硬。他牵着我的手,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他的指尖很凉,和我一样。我们走在血色的月光下,身后,万魔恭敬地低下头颅,
让开一条通往深渊的道路。我看着顾星辞小小的背影,他走得很稳,
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般精准。“你爹……他恨我吗?”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顾星辞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回过头,月光照亮他半边脸,那双酷似顾寒昭的眼睛里,
情绪复杂难辨。“恨?”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孩童不该有的讥诮。“娘,
你太小看爹爹了。”“他说,恨太简单了。他要的,是让你亲眼看着,
你当年亲手毁掉的东西,是如何反过来,吞噬掉你所珍视的一切。”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疯子。他果然,彻彻底底地疯了。我们走到一座悬浮于深渊之上的巨大宫殿前,
黑曜石砌成的城墙上,盘踞着狰狞的魔龙图腾,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这里,
是昔日正道第一仙门“问剑崖”的山门。如今,仙气荡然无存,
只剩下冲天的魔气和怨魂的哀嚎。顾星辞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我,
漆黑的瞳孔里映着我的倒影。“娘,”他突然问,“你怕吗?”不等我回答,
他便自顾自地笑了。“你应该怕的。”“因为爹爹的魔宫,可比这口破棺材……要冷多了。
”他拉着我,走进了那座名为“无间”的魔宫。地狱的入口,我的好儿子,
亲手为我献上了门票。02魔宫主殿,建立在问剑崖曾经的论道台废墟之上。大殿中央,
是一个巨大的血池,浓郁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池中翻滚的不是血水,
而是粘稠的、饱含怨力的魔煞。血池之上,没有王座。一个男人,
就那么随意地悬浮在血池中央,闭着眼睛,周身被一道道血红色的阵法符文禁锢着,
似乎在用自己的身体,镇压着什么。他穿着一身玄黑色的滚金边长袍,
墨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下来,衬得他那张脸,愈发俊美得不像凡人。十年了。他的容貌,
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眉宇间,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当初的清冷仙气。取而代之的,
是化不开的邪佞与暴戾。“爹爹,我把娘亲……带回来了。”顾星辞的声音,
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血池中央的男人,手指动了一下。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可怕的眼睛。漆黑的瞳孔深处,燃烧着两簇疯狂的、偏执的火焰,
仿佛能将世间万物都焚烧殆尽。他的视线,越过顾星辞,笔直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的猎物,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都在战栗。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只是用那样的眼神,一寸寸地描摹着我。仿佛要将我的灵魂,
从这具皮囊里剥离出来。大殿里的魔气,随着他情绪的波动,开始疯狂翻涌,
凝聚成各种可怖的形状,在他身后张牙爪舞。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
彻底点燃了他眼中的疯狂。他猛地挣脱了那些符文锁链,从血池中一步踏出,
瞬间就到了我的面前。满身血污,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没有掐我的脖子,而是伸出手,
用两根冰冷得像铁钳一样的手指,死死按在了我颈侧的脉搏上。
“咚、咚、咚……”强健有力的心跳,通过他的指尖,清晰地传递过去。
“活的……”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苏霓,你还活着。
”他不是在问我,而是在告诉他自己。我被他眼中那浓稠到化不开的绝望和狂喜攫住,
动弹不得。就在我以为他会像顾星辞说的那样,敲碎我骨头的时候,他却突然笑了。那笑容,
比哭还难看。“十年。”“我找了你十年。”“我以为你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我屠尽了当年围剿你的所有宗门,为你报仇。我甚至想毁了这六界,
让所有人都下去给你陪葬……”他的手指,缓缓上移,抚过我的脸颊,我的眉眼。“可你,
居然是躲起来了。”“你看着我为你疯,为你成魔,是不是觉得……很有趣?”我看着他,
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他突然一把将我拽进怀里,紧紧地,
用一种要将我揉进骨血里的力道抱着我。“告诉我,”他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
“当年在雪山,你为我暖手时,那一刻,你的指尖有没有一丝暖意……是真心的?
”他要的不是爱,不是解释,而是一点点真实的过去,来支撑他早已崩溃的世界。我僵住了。
我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他抱着我的手臂,瞬间收紧。我听到自己骨头错位的声音,
剧痛让我闷哼出声。他却在我耳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恶毒的话。“没关系。
”“真心是可以创造的。”他松开我,退后一步,眼中的疯狂尽数敛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我不会让你死,更不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会让你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亲眼看着我是如何用你教我的‘爱’,
去回报这个曾将我捧上神坛又弃如敝履的世界。”“苏霓,”他弯起嘴角,
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从今天起,你将是我唯一的观众。”说完,他转身,
对一直静立一旁的顾星辞说:“带你娘,去‘故梦居’。”故梦居?那是我当年在问剑崖,
骗他为我建造的爱巢。他竟然……还留着?03我被囚禁在了“故梦居”。这里,
被顾寒昭原封不动地从问剑崖的仙山,搬到了这魔宫的最深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
都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只是,原本窗明几净的房间,此刻却挂满了我的画像。
各种各样的我。笑的,哭的,生气的,沉睡的……每一张,都画得栩栩如生。
我甚至能从画技的变化上,看出他这十年心境的变迁。从最初的笔触凌厉,带着刻骨的恨意,
到中期的迷茫和思念,再到后期的……平静,一种画入骨髓的绝望的平静。这些画,
是十年光阴的铁证,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顾寒昭没有再出现,仿佛把我扔在这里,就忘了。
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三天后,他来了。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坐在主位,
抬手一挥。整个房间的景象瞬间变了。这里变成了问剑崖的雪山之巅,
年轻的“我”和年轻的“他”正在雪中相拥。幻境中的一切,都甜蜜得不真实。“你看,
”顾寒昭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病态的迷恋,“多美啊。”我看着幻境中的自己,
看着那张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脸,心中一阵刺痛。
就在幻境中的“他”低头准备吻“我”的时候,幻境中的“我”,突然抽出了一把匕首,
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心口。鲜血,染红了漫天白雪。幻境,戛然而止。房间,又恢复了原样。
“你当年,是不是也演得很辛苦?”顾寒昭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我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从那天起,他每天都会来。每天,
都会用灵力复刻出一段我们过去的幻境。然后,在最甜蜜的时刻,让幻境中的“我”,
亲手将刀捅进幻境中的“他”。日复一日,一遍又一遍。这是一场,对我,也是对他自己的,
漫长而残忍的凌迟。他从不发怒,也从不碰我,只是用这种方式,提醒着我,
也提醒着他自己,那场惊天骗局,是何等的真实。我从最初的痛苦,到麻木,
再到……开始害怕他的到来。我宁愿他像个疯子一样对我施以酷刑,
也不愿再看这场无休止的“幻境凌迟”。而他,似乎很享受我的这种恐惧。晚上,
我常常无法入睡。我不敢睡,我怕一闭眼,梦里也是那片被血染红的雪山。有一次,
我半夜惊醒,发现他竟然就坐在我的床边,静静地看着我。“做噩梦了?”他问。
我没有理他。他也不在意,只是伸手,想为我擦去额头的冷汗。我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手,
僵在了半空。许久,他收回手,自嘲地笑了笑。“也对,我忘了。”“床上有你的味道,
会让我做梦。我怕在梦里……原谅你。”他说完,便起身,走到房间的角落,
像以往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和衣躺在了冰冷的地上。他的疯狂,是一种深刻的自虐,
源于他无法调和的爱与恨。看着他蜷缩的背影,我第一次,对我的“背叛”,产生了动摇。
我真的……做对了吗?为了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为了那所谓的“宗门大仇”,
毁掉这个男人,毁掉我自己,真的……值得吗?04顾星辞依旧每天来给我送饭。
他似乎对我与顾寒昭之间的病态相处模式,视而不见。他只是默默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然后静静地陪我坐一会儿。这个孩子,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冷漠。我总觉得,
他那双漆黑的眼睛背后,藏着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你爹爹,
不许任何人碰他寝殿里的那些画像。”有一天,他削着苹果,状似无意地提起。“有一次,
一个新来的魔侍不小心碰掉了一幅,爹爹没有杀他,只是废了他的双手,
让他跪在画像前三天三夜。”他用最平淡的语气,叙述着最残忍的事实。我的心,
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你想说什么?”我看着他。“我只是在想,”顾星辞抬起头,
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娘,你当年,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一个能让你心甘情愿,
毁掉一个如此爱你的男人,甚至抛弃亲生骨肉的理由。”我沉默了。我该怎么告诉他?
告诉他,我是一个孤儿,是被师父,也就是销魂殿的殿主,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告诉他,
师父于我,有再造之恩,是我的养母,也是我唯一的亲人。告诉他,师父告诉我,
我的亲生父母,就是被问剑崖上一代宗主,也就是顾寒昭的师父,所害。所以,我的任务,
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宗门任务”。那是“报恩”,是“复仇”。是在恩情与爱情之间,
一场注定要将我撕裂的抉择。我选择了恩情。所以我背叛了他。这些话,
我无法对这个孩子说出口。“那不重要了。”我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不重要?
”顾星辞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怎么会不重要?”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看着魔宫深处,一片被夷为平地的废墟。“那里,曾经是魔宫的藏宝阁。”“三年前,
爹爹因为思念你,再一次失控,差点毁了半个魔宫。”“娘,你看到的爹爹,
只是想念你的爹爹。而我看到的,是一个随时可能,拉着整个魔界给你陪葬的疯子。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针,扎在我的心上。“我不想死。”他回过头,
一字一句地对我说。“所以,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来当他的‘镇定剂’,
当他唯一的‘药’。”“我把你从棺材里刨出来,不是为了撮合你们,而是为了让我自己,
能安稳地活下去。”我看着他,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这个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幸存者。
他的所有行为,根源,都是“求生欲”。他的计划,不是天才的完美设计,
而是一个绝境幸存者的豪赌。他不是什么“小红娘”,他是一头为了生存,
可以不择手段的“小枭雄”。我突然觉得,我们才是一类人。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可悲。
“那你现在,满意了?”我问他。“还不够。”他摇了摇头,“药效,还不够猛。
”他走到我面前,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我。“娘,有时候,想要救一个人,得先把他,
推下悬崖。”他的话,让我不寒而栗。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直到第二天,我的“故梦居”,
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05来的人,是我曾经的师妹,阿月。她带着几个销魂殿的弟子,
名义上是奉殿主之命,来“探望”我。看到她们,我心中警铃大作。“大师姐,
”阿月看到我,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殿主她老人家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