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阁的月色比别处更冷。
苏卿瞳斜倚在窗边,指尖轻轻拨弄着案上的香囊——那是白日里苏家派人送来的“贺礼”。
鸳鸯戏水的纹样,金线绣得精致,可内里却藏着一缕干枯的青丝,和一张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符。
“系统,检测诅咒类型。”
叮——检测为“锁魂咒”,接触者会夜夜梦魇,首至精神崩溃而亡。
她轻笑一声,指尖泛起淡淡雾气,将香囊包裹。
雾气与符咒相触,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转眼间,黄符便化作了灰烬。
“这点小把戏,也敢拿出来献丑。”
正欲将香囊收起,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陛下驾到——”苏卿瞳眸光一闪,迅速将香灰抹在袖口,而后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将香囊塞进枕下。
顾寒声踏入内室时,看到的便是她仓皇转身的模样。
月光透过纱窗,映得她脸色煞白,连唇上的血色都褪尽了。
“见、见过陛下。”
她慌忙行礼,声音发颤。
顾寒声眯起眼。
他本是因夜不能寐,鬼使神差走到这里,却不想撞见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藏了什么?”
苏卿瞳身子一抖,下意识往床榻方向瞥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没……没什么……”顾寒声大步上前,一把掀开锦枕——鸳鸯香囊静静躺在那里,散发着淡淡的沉水香。
他瞳孔骤缩。
这香气……与他生母临终前握在手中的香囊一模一样!
“谁给你的?”
声音冷得像冰。
苏卿瞳跪伏在地,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是……是家中嫡母所赠……”顾寒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说实话!”
她吃痛地轻呼一声,眼中泛起水光:“真的是嫡母给的……臣女不敢欺瞒陛下……”泪珠滚落,砸在他手背上,烫得惊人。
顾寒声呼吸一滞,莫名想起她昨日以血为引救自己的模样。
那样决绝的眼神,不该是个会撒谎的人。
手上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松。
“为何要藏?”
苏卿瞳咬着唇,声音细如蚊蚋:“香囊里……有臣女生母的头发……嫡母说,这是为了让臣女记住自己的出身……”顾寒声眸光一暗。
他拿起香囊,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鸳鸯纹样。
这样精致的绣工,绝不是临时准备的。
苏家嫡母,当真如此处心积虑?
“陛下……”苏卿瞳怯生生地抬头,眼角还挂着泪,“臣女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月光下,她泪眼朦胧的样子像极了雨中颤抖的白海棠,脆弱得让人心尖发颤。
顾寒声喉结微动,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燥热。
“起来。”
他松开她的手腕,声音依旧冷硬,却少了几分戾气。
苏卿瞳刚要起身,却因跪得太久,双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首接撞进了顾寒声怀里。
沉水香混着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慌乱地伸手想撑住什么,却不料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掌心下的肌肉紧绷而炙热,隔着薄薄的衣料,甚至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
“对、对不起!”
她手忙脚乱地想退开,却被一只大手扣住了后腰。
顾寒声低头看着怀中惊慌失措的小女人,眸色渐深。
很奇怪,他素来厌恶与人接触,尤其是女子。
可此刻抱着她,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竟让他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别动。”
他声音沙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苏卿瞳顿时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发顶,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系统,检测顾寒声当前情绪值。”
叮——目标情绪波动剧烈,爱意值+10,当前累计25她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
这姿势维持了太久,久到苏卿瞳腿都麻了。
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却不小心蹭到了某处——顾寒声浑身一僵,猛地松开她。
“不知羞耻!”
他背过身,耳根却泛起可疑的红晕。
苏卿瞳一脸茫然:“臣女不是故意的……闭嘴!”
殿内陷入尴尬的沉默。
良久,顾寒声才冷声道:“日后若再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朕便把你扔出宫去。”
苏卿瞳低头称是,唇角却悄悄翘起。
他这是……在关心她?
翌日清晨,苏卿瞳正在用早膳,李德全匆匆赶来。
“姑娘,陛下命您即刻前往御书房。”
她放下银箸:“可知何事?”
李德全欲言又止:“苏家大小姐……入宫了。”
苏卿瞳眸光一冷。
来得真快。
御书房内,苏玉婉一袭华服,哭得梨花带雨。
“陛下明鉴!
那香囊确是臣女母亲所赠,但绝无诅咒之事!
定是三妹妹自己做了手脚,陷害于我们!”
顾寒声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
“你的意思是,朕眼瞎?”
苏玉婉一噎:“臣女不敢……陛下。”
苏卿瞳缓步入内,行礼后轻声道,“长姐或许真的不知情。
那香囊……兴许是下人动了手脚。”
苏玉婉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这***竟会为她说话?
顾寒声挑眉:“哦?
你倒大度。”
苏卿瞳苦笑:“臣女只是不愿家宅不宁。
更何况……”她看了一眼苏玉婉,“长姐自幼锦衣玉食,何须用这等手段对付一个庶女?”
这话听着像解围,实则字字诛心——既点明了苏玉婉仗势欺人,又暗示她做贼心虚。
苏玉婉气得浑身发抖:“你!”
“够了。”
顾寒声冷声打断,“苏氏女言行无状,冲撞圣驾,罚闭门思过三月。
至于苏家……”他目光森冷,“若再让朕发现这些魑魅魍魉的手段,休怪朕不留情面。”
苏玉婉面如死灰地被拖了下去。
殿内重归寂静。
“为何替她求情?”
顾寒声忽然问。
苏卿瞳轻声道:“臣女只是觉得……一家人,不该如此。”
“愚蠢。”
他嗤笑,“在这深宫之中,心软就是找死。”
她抬头看他,眼神清澈:“那陛下呢?
陛下为何信臣女?”
顾寒声一怔。
为何信她?
因为那双眼睛太过干净?
因为那日她毫不犹豫割腕取血?
还是因为……她身上的沉水香,总能让他想起母妃临终前的微笑?
“朕只是厌恶被人当傻子糊弄。”
他别过脸,声音冷硬。
苏卿瞳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当夜,顾寒声又一次梦魇了。
梦中,母妃七窍流血,死死抓着他的手说:“寒声,不要相信任何人……”他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中衣。
窗外雷声大作,暴雨倾盆。
鬼使神差地,他起身走向兰台阁。
值夜的宫女见到帝王驾临,吓得跪地行礼。
顾寒声挥手让她们退下,独自走入内室。
苏卿瞳正蜷缩在床榻一角,似乎也被雷声惊扰,睡得极不安稳。
他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她。
雨幕中,她眉头紧锁,唇瓣微微发抖,像是陷入了可怕的梦魇。
“不……不要……”她无意识地呓语,手指紧紧攥着被角。
顾寒声皱眉,伸手想推醒她,却听她喃喃道:“娘亲……别丢下瞳儿……”伸出的手顿在半空。
原来,她也会做噩梦。
不知为何,心头那股郁气忽然散了些。
他收回手,转身欲走,衣袖却被一只小手拽住。
“别走……”苏卿瞳不知何时醒了,湿漉漉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雷声好大……臣女害怕……”顾寒声本该甩开她的手,可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竟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
“朕只待一会儿。”
她破涕为笑,往床里侧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顾寒声僵着身子躺下,尽量不碰到她。
可这床榻实在太小,他稍一动作,手臂就贴上了她的肩膀。
冰凉。
“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苏卿瞳缩了缩脖子:“臣女自幼体寒……”话未说完,一只大手忽然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入怀中。
“陛、陛下?!”
她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顾寒声面无表情:“闭嘴,睡觉。”
温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苏卿瞳眨了眨眼,乖巧地闭上眼。
叮——目标爱意值+15,当前累计40窗外,暴雨依旧。
而床榻上,两颗孤独的心,第一次靠得这样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