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啼哭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承启楼的上空,那声音不似寻常婴孩的软糯,反倒带着股金石相击的脆劲,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坎上。
紧接着,整座土楼的青灰地砖突然“嗡”地震颤起来,像是地底有头巨兽正在翻身,墙角的青苔簌簌往下掉,连祖祠门口那对抱鼓石都在微微发烫。
陈青阳刚把陈玄青抱进祖祠,供桌上的《地脉经》就“哗啦啦”自动翻页,泛黄的桑皮纸在空气中掀起细碎的尘埃。
那本书是陈家的命根子,蓝布封面上绣着的八卦图己经褪色,边角被历代子孙摸得发黑。
此刻它像有了生命般,书页翻飞间发出“呜呜”的轻响,最后“啪”地停在末页——那页原本是空白的,此刻却正缓缓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细看竟是幅简略的山水图,山脉走势蜿蜒如蛇,河流勾勒成朱砂色,像极了福建境内的龙脉走向。
“怪了……”守祠的陈阿公揉着眼睛,“老奴守了三十年祠堂,从没见这书自己动过。”
陈青阳没接话,他盯着那幅血色山水,指尖悬在纸页上方半寸处。
墨迹还在慢慢晕染,画中山峰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见山顶的雾气被勾勒成游龙的形状。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将指尖按了下去——刚触到纸面,就像被烙铁烫了似的猛地缩回手,只见那暗红色的墨迹竟顺着他的指缝往上爬,在虎口处凝成个极小的“煞”字,转瞬又消失不见。
更诡异的是,被他触过的那页纸突然冒出青烟,火苗“腾”地窜起半尺高。
众人惊呼着去拿水,陈青阳却按住他们,眼睁睁看着那页纸在火焰中蜷曲、变黑。
奇怪的是,火焰明明烧得旺,却没蔓延到其他书页,只在末页烧出个镂空的龙形。
当灰烬簌簌落在供桌的青铜香炉里时,那些黑色的纸灰竟自动聚拢,在香灰中堆出条一寸长的微型龙脉,山脉走势与刚才那幅血色山水分毫不差。
“龙抬头,子时生……”陈青阳捏着自己的虎口,那里还残留着灼烧般的刺痛,“这崽子是来讨债的!”
话音刚落,祠堂梁柱上悬挂的十二盏长明灯突然“噼啪”作响,灯芯爆出一串火星。
紧接着,东南角、正西面、正北方向的三盏灯齐齐熄灭,灯油在瓷碗里凝结成冰碴似的白霜。
陈阿公“哎哟”一声瘫坐在地,指着那三盏灯嘴唇哆嗦:“三灯灭……对应三缺劫啊!
七叔公,这娃娃当真逃不过?”
陈青阳没理他,转身看向襁褓中的陈玄青。
小家伙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那双青绿的眼睛盯着香炉里的纸灰龙脉,小嘴巴动了动,像是在笑。
他突然发现,这孩子的左耳后有个淡红色的印记,像片蜷缩的枫叶——那是陈家嫡系长子才有的胎记,六百年了,代代相传,形状分毫不差。
“把他抱去后山祠堂。”
陈青阳的声音冷得像冰,“让他在列祖列宗面前跪一夜。”
“七叔公!”
秀兰的丈夫陈远山的弟弟陈远水急了,“孩子刚落地,哪禁得住后山的寒气?”
“要么让他去受列祖列宗的管教,要么明天一早,整个承启楼的人都得陪他遭灾。”
陈青阳将襁褓塞进陈远水怀里,“记住,天亮前不许给他喂奶,不许盖厚被,让他自己扛过这关。”
陈远水还想说什么,却被妻子拽了拽袖子。
他看着陈青阳眼里的狠劲,终究还是抱着襁褓往后山走。
祖祠外的月光惨白如纸,后山的小径上布满露水,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冰上。
快到祠堂时,襁褓里的陈玄青突然哭起来,哭声不大,却让周围的虫鸣瞬间消失,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停了。
“别嚎了,你爷爷也是为你好。”
陈远水叹着气,推开祠堂的木门。
祠堂里阴森森的,正中供着陈家历代祖先的牌位,牌位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
陈远水将襁褓放在供桌前的蒲团上,刚要转身,却看见最上面那块写着“大明陈友谅之位”的牌位突然倾斜,牌位后面掉出个黄绸布包。
他捡起来打开,里面是块巴掌大的玉佩,玉色暗沉,上面刻着个“镇”字,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是……”陈远水正要看仔细,怀里的陈玄青突然伸出小手,死死抓住那块玉佩,小拳头攥得发白。
更奇怪的是,玉佩一碰到他的皮肤,竟发出淡淡的绿光,原本暗沉的玉色也透亮了些。
与此同时,前山的祖祠里,陈青阳正盯着那本《地脉经》发呆。
刚才被烧掉的末页,此刻竟完好无损,只是上面的血色山水变成了黑色,山脉的走势也变了——原本蜿蜒向东的龙脉,此刻竟折向西北,首指昆仑山的方向。
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儿子陈远山正在昆仑山考察,不知会不会出事。
“七叔公,您看这个。”
陈阿公递过来个东西,是刚才从产妇羊水里捞出来的银针,“老奴仔细看了,这不是普通的针,针尾有字。”
陈青阳接过银针,借着油灯的光细看。
针尾果然刻着个极小的“柳”字,刻痕里还残留着点黑色的东西,像是墨。
他心里猛地一沉——柳家!
六百年前,陈家和柳家同为风水世家,后来因为争夺《地脉经》反目,柳家的人擅长用针下咒,难道是他们搞的鬼?
“去查,最近有没有外姓人进土楼。”
陈青阳将银针攥在手心,“特别是姓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