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叶被晚风卷得沙沙响，沈瑶猛地睁开眼，胸腔里的心脏还在疯狂擂鼓，
像是要冲破这层单薄的皮肉。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的水晶吊灯，
这是她住了十八年的卧室，每一处雕花、每一缕光线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可刚刚那场“梦”，却真实得让她指尖发颤。梦里的她，像个被线操控的木偶。
穿着最张扬的裙子堵在男生宿舍楼下，
对着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身形清瘦的少年江辰歇斯底里地喊：“苏晓晓那种穷酸样，
怎么配得上你？”在教学楼的公告栏前，偷偷换掉苏晓晓的奖学金申请资料，
看着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女生红着眼圈找老师解释，自己却躲在树后冷笑。
甚至在学校的艺术节上，故意把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塞进苏晓晓的背包，
再“恰好”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慌乱地把项链拿出来——那时候，江辰看她的眼神，
像在看什么肮脏的垃圾。梦里的结局更清晰。
她做的所有事都成了江辰和苏晓晓感情的催化剂，
他们在一片“打倒恶毒女配”的声讨里越靠越近，毕业时手牵手站在阳光下，
眼里的温柔能溺死人。而她呢？家族因为她的丑闻受到牵连，父亲被气得住院，
她自己则成了整个城市的笑柄，最后在一场车祸里潦草收场，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恶毒女配……”沈瑶低声重复这四个字，喉咙里像卡了块冰。她掀开被子坐起身，
赤脚踩在羊绒地毯上，一步步走到巨大的落地镜前。镜子里的少女，长发微卷，
眼尾微微上挑，唇色是天生的嫣红，
一身真丝睡裙勾勒出流畅的肩背线条——正如梦里所描述的，有颜，有钱，有身材，
是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大小姐。可这样的资本，在梦里却被她用来做尽蠢事。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冰凉。
梦里那种被嫉妒焚烧、被不甘裹挟的疯狂感还残留在神经里，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她想起苏晓晓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睛，想起江辰永远冷淡的侧脸，突然觉得荒谬又可笑。
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把自己活成了笑话，值得吗？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一下，
是闺蜜发来的消息，提醒她明天开学第一天，江辰会在早自习后去图书馆占座，
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偶遇”。换作以前，沈瑶大概已经开始挑明天要穿的衣服了。但现在，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三秒，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两个字：“不去。”发完消息，
她把手机扔回床上，转身走向衣帽间。与其浪费时间在江辰身上，
不如想想下周去看哪个艺术家的画展，或者去马场试试新到的那匹马。拉开衣柜门，
里面挂满了各季的新款服饰，琳琅满目。
沈瑶的目光掠过那些曾被她用来“碾压”苏晓晓的华丽衣裙，
最终落在了独家定制的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上。镜子里的少女，
眼神渐渐褪去了梦里的偏执和疯狂，多了几分清醒和从容。“沈瑶，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从今天起，好好做你自己。”窗外的梧桐叶还在沙沙作响，
但这一次，听在沈瑶耳里，不再是梦里的喧嚣，而是属于她自己的、崭新一天的序曲。
至于江辰和苏晓晓？他们的故事，从此刻起，与她沈瑶无关了。开学第一天的早高峰，
沈瑶特意让司机绕开了往常最可能遇见江辰的路段。车窗外的梧桐道向后退去，
她翻着手机里的画展预告，指尖划过莫奈的《睡莲》时，
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这才是她该关注的事。走进教学楼，走廊里的喧闹扑面而来。
沈瑶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余光却瞥见公告栏前围了一圈人，隐约能看到江辰清瘦的身影。
换作以前，她定会挤进去找个由头搭话，此刻却脚步未停，径直走向高二3班的教室。
刚坐下没多久，后桌的闺蜜就凑过来，语气带着八卦：“欸，你看到江辰了吗？
他今天居然主动帮苏晓晓搬书了，好多人都在说……”“是吗？”沈瑶漫不经心地应着，
翻开了美术课本。她能感觉到周围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大概是在好奇那个总围着江辰转的大小姐怎么突然转了性。第一节课后，沈瑶去茶水间接水。
刚走到拐角，就听见一阵推搡声。三个外班的男生正堵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要钱，
其中黄毛染的头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上次不是让你带钱吗？想耍我们？
”黄毛伸手就要去抢男生怀里的画夹，那是学校美术社的写生本，沈瑶上周在社团招新见过。
她皱了皱眉，刚要出声，就见一道身影猛地从旁边窜了出来。“你们干什么？
”少年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身形不算高大，却像只炸毛的小狗，
把戴眼镜的男生护在身后。他头发有点乱，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露出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正是林野。沈瑶愣了一下。她对林野的印象还停留在“总坐在教室最后排，
没什么存在感”的层面，梦里关于他的片段少得可怜，只记得是个性格有些闷的男生。
黄毛显然没把林野放在眼里，嗤笑一声：“哪来的臭小子，想为兄弟两肋插刀？
”“他是我朋友。”林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狠劲，悄悄把戴眼镜男生往身后又拉了拉。
眼看就要打起来，沈瑶往前走了两步，把手里的保温杯往旁边的窗台上一放，
发出清脆的响声：“你们在这儿闹，是想让教导主任来请喝茶？”她的声音清冷，
带着天生的疏离感。三个男生回头看到是沈瑶，
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谁都知道沈家和教育局那位的关系。黄毛啐了一口，
撂下句“算你们运气好”，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戴眼镜的男生连忙道谢，林野却没说话，
只是转过身，目光直直地落在沈瑶身上。那眼神很亮，像藏着星星，带着点惊讶，
又有点……不好意思？“谢、谢谢。”他挠了挠头，耳朵尖悄悄红了。
沈瑶摆摆手：“举手之劳。”她转身想去接水，却发现保温杯刚才放得太急，盖子没拧紧，
水洒了小半，顺着窗台往下滴。林野眼疾手快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踮脚去擦窗台上的水渍。
他的动作有点笨拙，袖口蹭到了没擦干的地方，留下一小片湿痕。“我自己来就好。
”沈瑶想说不用，却见他已经把水渍擦得干干净净，还顺手帮她把保温杯盖好，递了过来。
“谢谢。”沈瑶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温温的，带着点粗糙的质感。
“不客气。”林野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像只得到糖的小狗，“我叫林野，
和你同班。”“沈瑶。”她点点头，转身走了。身后的目光却像有温度似的，
一直落在她背上，直到她走进教室才消失。接下来的几天，沈瑶彻底贯彻“远离江辰”原则。
江辰去图书馆，她就去画室；江辰参加篮球社活动，她就去马术俱乐部。
生活过得充实又平静，直到周五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沈瑶坐在看台上看小说，
忽然有个篮球直直地朝她飞过来。她下意识地闭眼，预想中的撞击却没到来。睁开眼，
林野正站在她面前，手里稳稳地抓着那个篮球。“小心点。”他把篮球扔回场内，
在她身边坐下，递过来一瓶冰汽水，“刚买的，没开封。
”沈瑶看着那瓶印有草莓图案的汽水——是她喜欢的牌子。她没接，
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林野的耳朵又红了，小声说：“上次看你在便利店买过。
”沈瑶愣住了。她从没注意过谁在看自己买东西，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她接过汽水，
说了声“谢谢”。远处的篮球场上，江辰投球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越过人群，
落在看台上相谈甚欢的两人身上。阳光落在沈瑶的侧脸上，她笑得眉眼弯弯，
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皱了皱眉，把球传给队友时，
力道重了几分。而看台上的沈瑶，正听林野讲着他养的那只流浪猫，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她忽然觉得，比起追逐那朵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
身边这只偶尔会炸毛、却总能精准捕捉到她喜好的“小狗”，似乎更让人觉得温暖。
秋意渐浓时，学校公告栏贴出了秋季运动会的通知。
沈瑶正和林野讨论着要不要报个趣味项目，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苏曼。
她穿着一身白裙，长发披肩，站在公告栏另一侧和同学说话，侧脸的弧度柔和得像幅水墨画。
沈瑶的脚步顿住了，关于苏曼的记忆碎片从梦里翻涌上来：江辰的前女友，
那个在他笔记本里藏了整整一页素描的白月光。“怎么了？”林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没什么。”沈瑶收回视线，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运动会报名表，“走吧，去交表。”她没注意到，
苏曼的目光越过人群，在林野身上停顿了两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接下来的几天，
苏曼像突然出现在他们生活里的影子。沈瑶去食堂打饭，会“偶遇”苏曼端着餐盘坐在邻桌，
笑着和林野打招呼：“林野，好久不见，你打球还是那么厉害。”林野只是淡淡点头，
把沈瑶爱吃的糖醋排骨夹到她碗里，全程没再看苏曼一眼。沈瑶在画室画画，
苏曼会抱着画板进来，选她旁边的位置坐下，状似无意地提起：“以前江辰总说，
林野你最讲义气，当年我崴了脚，还是你背我去的医务室呢。”林野握着画笔的手紧了紧，
声音冷了几分：“过去的事，不记得了。”沈瑶看着画布上被戳出的小窟窿，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她知道林野和江辰是旧识，却没想过他和苏曼也有这么多交集。
真正的风暴在周五下午来临。沈瑶去器材室帮老师拿跳绳，刚走到后门，
就听见里面传来苏曼的声音，带着点委屈：“林野，我知道你现在和沈瑶在一起，
可我……我只是想跟你说清楚，当年我和江辰分手，不是因为你……”“苏曼。
”林野的声音打断她，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苏曼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只是想谢谢你，当年要不是你……”沈瑶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指尖冰凉。她看见苏曼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想抓住林野的胳膊，
而林野没有立刻躲开——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开来。她想起梦里自己歇斯底里的样子，想起那些因为嫉妒而做出的蠢事，
突然觉得无比讽刺。原来不管她怎么躲，该来的还是会来。她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
傍晚，沈瑶的手机震了震，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附了张照片。照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