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诊所里还算清闲。
姜小帅正在诊室里专注地写病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郭城宇今天倒是没来挂号，只是发了个信息说有点事，晚点再来“报到”。
姜小帅看完，随手回了个“嗯”，心里竟然有点诡异的……清静感。
然而这份清静很快被打破。
护士小林有些犹豫地敲了敲诊室的门：“姜医生，外面……有个人，说是……说是孟先生的朋友，想找您问问孟先生以前的情况……孟韬”两个字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姜小帅的神经。
他握着钢笔的手猛地一抖，笔尖在病历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墨痕，蓝色的墨水迅速晕染开一片，模糊了刚刚写好的诊断说明。
他的脸色几乎是瞬间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
镜片后的眼神有刹那的空洞和恐慌，虽然很快被他强行压下，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的情绪。
孟韬。
那个他拼尽全力想要埋葬的名字，想要忘记的过去。
为什么还会有人找来？
孟韬的朋友？
他们想干什么？
无数的猜测和恐惧瞬间包围住了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诊所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似乎也变得令人窒息。
小林担忧地看着他：“姜医生，您没事吧？
要不……我说您不在？”
姜小帅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长什么样？
说了叫什么名字吗？”
“是个男的，大概三十多岁，穿着有点……流里流气的，没说全名，就说姓王。”
小林描述着。
姜小帅的心沉了下去。
他不记得孟韬有这样一个姓王的朋友，但孟韬那个圈子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强迫自己站起身，腿却有些发软。
走到诊室门口，隔着玻璃门看向候诊区。
果然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身材微胖的男人正叼着烟，西处张望，眼神闪烁，不像善类。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姜小帅的视线，转过头，对上姜小帅的目光，咧嘴笑了一下，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姜小帅胃里一阵翻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指紧紧抠住了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就在这时，诊所的门被猛地推开，风铃剧烈地响动。
郭城宇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甜品盒，嘴里嚷嚷着： “姜医生，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城西那家死贵还难排队的抹茶……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敏锐地察觉到了诊所里不寻常的气氛。
小林一脸紧张，而姜小帅站在诊室门口，脸色苍白得像纸，身体紧绷，眼神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惊慌和脆弱。
郭城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目光锐利地扫向候诊区那个陌生的、明显不属于这里的男人。
那个花衬衫男人看到郭城宇，似乎也被他身上的气势慑了一下，但随即又壮着胆子开口： “哟，这地儿还挺热闹。
哪位是姜小帅医生啊？
我有点事儿打听一下。”
郭城宇没理他，几步走到姜小帅身前，以一种完全保护的姿态，将他挡在了自己身后。
他的背影宽阔，瞬间隔绝了那道令人不适的视线。
郭城宇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压迫感，冲那个男人抬了抬下巴，语气极其不客气：“看病？
挂号。
不看？
滚蛋。”
那男人被郭城宇的气势镇住了，尤其是看到郭城宇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表和周身散发出的“不好惹”的气场，顿时有点怂了，讪讪道：“我……我不看病，我就找姜医生问点私事……私事？”
郭城宇嗤笑一声，眼神更冷“姜医生跟你有什么私事可聊？
你是他爹还是他妈？
没事就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男人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想反驳，但又不敢，最终嘟囔了一句“神经病”，悻悻地转身走了。
首到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中，诊所内的低气压才稍稍缓解。
小林松了口气，连忙去整理东西。
郭城宇这才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姜小帅。
姜小帅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
郭城宇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紧紧攥住了自己刚才因为匆忙而有些褶皱的衣角，攥得那么用力，指节泛白，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郭城宇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姜小帅，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那个平时冷静自持、偶尔还会带点小刺的姜医生，此刻像个受惊的孩子。
他放柔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生怕惊到他： “小帅？
没事了，人走了。”
姜小帅似乎这才回过神，猛地松开攥着郭城宇衣角的手，迅速背到身后，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他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眼神躲闪着，不敢看郭城宇:“对……对不起，弄皱你衣服了。”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郭城宇看着他那副强作镇定的样子，心里又软又涩。
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一件衣服而己，皱就皱了。
倒是你，没事吧？
那人谁啊？”
姜小帅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掩去了眸中的情绪：“……一个不认识的人。
可能找错地方了。”
他显然不想多谈。
郭城宇眸光微闪，他知道没那么简单，但姜小帅不说，他也不会现在逼问。
他举起手里的甜品盒，试图转移话题：“呐，排了半小时队才买到的抹茶千层，据说能甜到人心坎里，小帅医生，尝尝？
压压惊。”
姜小帅看着那个精致的盒子，又看了看郭城宇带着关切和故作轻松的笑脸，心里的冰冷和恐惧似乎被驱散了一点点。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谢谢。
不过，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没事，放冰箱，等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吃。”
郭城宇将盒子递给小林“小林护士，麻烦你帮忙冰一下。”
他接着又对姜小帅说：“我看你脸色不好，今天早点休息吧。
反正也没什么病人了。
我等你下班，送你回去。”
姜小帅下意识想拒绝：“不用，我……雨还没停呢。”
郭城宇打断他，语气不容拒绝“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人万一没走远怎么办？
听话。”
那句“听话”带着一种自然的亲昵和保护欲，让姜小帅一时忘了反驳。
他看着郭城宇，这个男人平时总是一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关键时刻，却总能展现出一种惊人的可靠和强势。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