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领了旨，跟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王体乾留在原地，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手心里却攥出了汗。
他伺候先帝多年，又跟着新皇赵摆烂（现在得叫陛下了）三天，还从没见过皇帝这副做派——放着祖制的御膳不吃，偏要啃那没人敢碰的“毒果子”，还把御膳房的事儿交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
更邪门的是刚才对陆清流那伙人的态度。
换作先帝，怕是当场就要拍桌子，要么杀王瑾，要么治清流党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哪会像现在这样，一句“朕困了”就把天大的事给掀过去了？
“陛下，那……奴才也告退了？”
王体乾试探着问，眼睛偷偷瞟着龙床上的人。
李狗蛋正西仰八叉地躺着，两条腿还不老实地搭在床沿上，闻言挥挥手，跟赶苍蝇似的：“滚蛋滚蛋，别在这儿杵着，看着就烦。”
“哎！
奴才遵旨！”
王体乾哪敢有二话，躬身退到门口，临出门前又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陛下居然己经打起了呼噜，睡得那叫一个香，嘴角还挂着点可疑的油光，八成是刚才吃辣椒炒蛋蹭上的。
这新皇……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
王体乾揣着满肚子疑问，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刚转身，就见两个小太监正缩在走廊拐角探头探脑。
“作死呢？”
王体乾低喝一声，吓得俩小太监一哆嗦，赶紧跪地上。
“乾公公饶命！
小的们就是想看看……陛下醒了没……”其中一个瘦太监颤声说。
王体乾瞪了他们一眼：“陛下刚睡下，谁要是敢吵醒陛下，仔细你们的皮！”
“是是是！”
俩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
王体乾哼了一声，背着手往自己的值房走。
他得赶紧把刚才的事儿捋捋，这可是要立刻报给九千岁的。
养心殿里，李狗蛋其实没真睡着。
他就是懒得动，闭着眼琢磨事儿。
刚才吃那盘辣椒炒蛋是真舒坦，辣得他浑身毛孔都张开了，可一想到以后天天要面对陆清流那种哭丧脸，还有王瑾那种老狐狸，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摆烂这条路，怕是不好走啊……”李狗蛋叹了口气，翻了个身，结果“咚”一声，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床板上。
“我靠！”
他疼得龇牙咧嘴，捂着后脑勺坐起来，对着这破龙床破口大骂，“这什么破床！
窄得跟个单人沙发似的，硬得能当棺材板！
想硌死朕啊？”
他越骂越气，索性掀开被子跳下床，光着脚在地上转圈。
这龙床是真邪门，看着挺大一张，实际能躺人的地方也就一米来宽，铺的褥子看着厚，底下却是硬邦邦的木板，估计是按“圣人睡姿”设计的，只能平躺，连翻身都得小心翼翼。
“老子以前在出租屋睡的折叠床都比这强！”
李狗蛋踢了龙床一脚，脚趾头差点没踢断，疼得他抱着脚原地蹦跶，“什么狗屁皇家待遇，简首反人类！”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
外面是个小院子，种着几棵半死不活的松树，墙角堆着些枯枝败叶，看着就萧条。
新鲜空气涌进来，带着点泥土味，李狗蛋深吸了一口，心情稍微舒坦了点。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皇帝当得还不如他以前当社畜自在。
社畜至少能随便换姿势睡觉，能点外卖吃烧烤，这破皇宫里，想吃口辣的都得跟特务接头似的。
“不行，得改善改善生活。”
李狗蛋摸着下巴琢磨，“先从这破床下手，得弄个软和点的床垫子……不对，这时代好像没床垫子，那就多铺几床褥子！
对，就这么办！”
他正想得带劲，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王体乾的呵斥声。
“不是让你们别来打扰陛下吗？
作死啊！”
“公公！
是急事！
九千岁那边派人来了，说有要紧东西要呈给陛下！”
一个尖利的声音喊道。
王瑾？
李狗蛋心里咯噔一下。
这老狐狸动作够快的啊，自己刚醒没多久，他就派人来了？
是来表忠心的，还是来试探虚实的？
“让他进来。”
李狗蛋对着窗外喊了一声，赶紧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龙袍，努力摆出一副“朕很威严”的样子，重新坐回龙床上，还故意板起了脸。
门很快被推开，王体乾领着一个穿着黑色锦袍的太监走进来。
这太监长得贼眉鼠眼，嘴角一颗黑痣，看着就不是善茬，手里还捧着个红绸盖着的托盘。
“奴才小禄子，参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黑痣太监“噗通”一声跪下，磕头跟捣蒜似的。
“起来吧。”
李狗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你家主子让你来送什么？”
小禄子站起身，双手把托盘举过头顶，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回陛下，九千岁听说陛下龙体欠安，心里急得跟火烧似的，特意把珍藏多年的一块暖玉送来，说是能安神养气，保佑陛下龙体安康。”
王体乾在旁边补充了一句：“陛下，这可是和田暖玉，据说有灵性的。”
李狗蛋瞥了一眼托盘。
红绸底下鼓鼓囊囊的，看形状像是块不小的石头。
他对玉这玩意儿没什么研究，前世陪前女友逛珠宝店，只记得那些亮晶晶的石头死贵死贵的。
“掀开看看。”
李狗蛋说。
小禄子赶紧掀开红绸。
一瞬间，屋子里像是亮了不少。
托盘里是块半人高的玉疙瘩，通体雪白，透着淡淡的油脂光泽，上面还雕着龙凤呈祥的图案，看着确实挺唬人。
李狗蛋眨了眨眼。
就这？
他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搞了半天是块大石头？
刚嫌床硬，就送块石头来，这是暗示自己骨头不够硬，得补补？
还是觉得自己像块石头，能被他随便拿捏？
李狗蛋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嗯，是块好石头。”
小禄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皇帝会是这个评价。
这可是九千岁花了三十万两白银拍下来的宝贝，陛下居然说“是块好石头”？
王体乾也懵了，赶紧给李狗蛋使眼色，意思是这玉老值钱了，您倒是表现得激动点啊！
李狗蛋假装没看见，指着那块玉，对王体乾说：“这玩意儿挺大的，放哪儿合适？”
王体乾愣了愣，小心翼翼地说：“要不……就放殿里？
镇宅？”
“镇什么宅？”
李狗蛋翻了个白眼，“养心殿就够挤的了，再放这么个大块头，走路都碍事。”
他琢磨了一下，突然想起刚才陆清流那伙人的嘴脸，心里冒出个坏主意。
“这样吧，”李狗蛋指着小禄子，“你把这石头给陆清流送去。”
“啊？”
小禄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溜圆，“陛……陛下，这是九千岁给您的……朕知道。”
李狗蛋打断他，语气懒洋洋的，“朕看陆大人今天哭那么凶，估计是心火太旺，需要块玉降降火。
你就告诉他，这是王瑾送的，让他收好了，别弄丢了。”
小禄子脸都白了：“陛下！
这……这万万不可啊！
九千岁知道了，会扒了奴才皮的！”
“怎么？
朕的话不好使了？”
李狗蛋眉毛一挑，故意提高了声音。
“奴才不敢！
奴才不敢！”
小禄子吓得赶紧跪下，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王体乾也急了，悄悄拉了拉小禄子的衣角，对着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先应下来再说。
小禄子这才哭丧着脸：“奴……奴才遵旨……行了，赶紧送过去吧。”
李狗蛋挥挥手，跟赶蚊子似的，“对了，让陆清流好好收着，回头朕还要检查呢。”
“是……”小禄子哭唧唧地捧着托盘，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那背影看着跟要去赴死似的。
等人走了，王体乾凑上来，脸上堆着笑：“陛下，您这是……你觉得朕这招怎么样？”
李狗蛋得意地挑挑眉，跟王体乾分享自己的“小聪明”，“让王瑾的玉去堵陆清流的嘴，看他们还怎么吵。”
王体乾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陛下这哪是小聪明啊！
这分明是借力打力！
把九千岁的宝贝送给死对头，明着是给陆清流面子，实际上是把难题丢给了陆清流——收，就是打九千岁的脸；不收，就是抗旨。
而且还说“回头要检查”，这是逼着陆清流必须收，还得好好收着！
高！
实在是高！
王体乾看着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皇帝，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这新皇，怕不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陛下英明！”
王体乾赶紧拍马屁，“这招一出，保管清流党和瑾党都消停几天。”
“那是。”
李狗蛋得意地晃晃脑袋，突然觉得这太监还挺上道，“对了，刚才那玉真的值三十万两？”
王体乾愣了一下，没想到陛下连这都知道，赶紧点头：“是，去年西域进贡的，被九千岁抢了先，当时就轰动了京城。”
“我靠，这么贵？”
李狗蛋咋舌，“三十万两，能买多少辣椒啊？”
王体乾：“……”他现在严重怀疑，陛下的脑子是真的被烧坏了。
放着三十万两的宝贝不想，居然惦记辣椒？
“陛下，辣椒那东西……毕竟是野果子，还是少吃为妙。”
王体乾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
“你懂个屁。”
李狗蛋白了他一眼，“这叫美食，懂吗？
比你们天天吃的白水煮菜强多了。
对了，让小翠再给朕炒一盘，刚才没吃够。”
“……是。”
王体乾心里叹气，只能应下来。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新皇的心思根本不在朝政上，整天就惦记着吃辣、睡觉。
可偏偏就是这种不管不顾的性子，刚才那一手，却把两个老狐狸都给将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王体乾一头雾水，只能转身去御膳房传话。
李狗蛋看着他的背影，嘿嘿一笑。
他哪有什么深谋远虑，就是单纯觉得把王瑾的玉送给陆清流，肯定能让他们狗咬狗，自己好清静几天。
至于什么英明不英明的，爱咋想咋想。
他现在只想赶紧再吃盘辣椒炒蛋，然后找个软和点的地方补觉。
刚躺回床上，还没等他闭上眼睛，外面又传来一阵喧哗声，比刚才陆清流那伙人闹得还凶。
“陛下！
陛下！
不好了！
陆大人在宫门口哭晕过去了！”
“什么？”
李狗蛋噌地坐起来，一脸懵逼。
不是吧？
送块玉而己，至于哭晕过去？
这大靖朝的大臣，心理素质这么差的吗？
他掀开被子下床，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几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陛下！
陆大人被那块玉***得当场晕过去了！
现在还在宫门口躺着呢！”
“清流党的大人都在那儿围着，说要给陆大人讨个说法！”
“还有瑾党的人也赶过去了，两边差点打起来！”
李狗蛋听得头大如斗。
他就送块玉，怎么还引发***了？
这破皇宫，就不能让他安安稳稳睡会儿觉吗？
“吵死了！”
李狗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对着外面吼了一声，“告诉他们，陆清流晕了就找太医，打起来了就找锦衣卫，别来烦朕！”
他转身回到龙床上，一头栽倒，用被子蒙住脑袋，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朕困了！
天塌下来也等明天再说！”
外面的喧哗声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又响了起来，还夹杂着各种争吵和怒骂。
李狗蛋却不管了。
爱吵吵去，爱打打去。
他现在只想睡觉。
毕竟，对一个刚穿越过来的社畜来说，没有什么比补觉更重要的事了。
至于那些朝堂纷争，那些权谋诡计……等他睡醒了再说吧。
反正，他现在是皇帝，他最大。
想摆烂，谁也拦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