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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浊流与潜蛟

发表时间: 2025-08-24
第二章百车贡金,在初冬的寒阳下流淌成一条刺目的河流。

车轮碾过官道,发出沉重而单调的轰鸣,如同为这个末世敲响的丧钟。

白银百万两,黄金十万两,丝绸锦缎如云霞堆叠,玉器古玩在粗麻布的覆盖下仍透出温润幽光。

每一辆车辙都深陷泥中,留下蜿蜒扭曲的轨迹,也压在所有司马族人心头,刻下屈辱的烙印。

温县百姓远远围观,指指点点,目光复杂。

羡慕?

惊骇?

更多的,是一种兔死狐悲的茫然。

司马家,河内首屈一指的望族,竟也向那西凉魔王低下了头颅。

司马懿立于府邸最高的角楼之上,凭栏远眺。

寒风卷起他深青色的袍袖,猎猎作响。

他脸上没有族人们那种悲愤或肉痛,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静,深邃的眼眸映照着那支蜿蜒远去的车队,如同静观棋局落子。

车队最前方,代表司马家的玄色旌旗在风中无力地垂着,那刺目的“司马”二字,在金银的光辉下显得格外黯淡。

“二哥,”身后传来年轻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

是族弟司马馗,他紧握拳头,指节发白,死死盯着车队消失的方向,“我们……我们真的就这么认了?

把祖宗积攒的血汗,白白送给那国贼爪牙?”

他身旁,更年幼的司马昭虽未言语,但紧抿的嘴唇和同样燃烧着不甘的眼眸,泄露了心绪。

司马懿没有回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缥缈,却字字清晰:“馗,你看那车队像什么?”

司马馗一愣,不解其意。

“像一条锁链。”

司马懿自问自答,“一条用金银打造的锁链。

它暂时捆住了董卓伸向我们的爪子,也捆住了我们自己‘忠义’的虚名。

但记住,锁链,终有断裂或被挣脱的一天。

在此之前,我们需要的,是磨利自己的爪牙。”

“馗,看那车队,最终去向何处?”

司马懿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个年轻的族弟,声音被风沙与水汽打磨得粗粝却有着那平静又令人心悸的力量。

司马馗一愣,随即醒悟:“黄河……洛口漕运!”

“正是。”

司马懿的声音冷硬如河床礁石,“贡金入水,便是上了董卓的生死簿。

它暂时压住了那头苍狼王噬咬的欲望,也让我们司马家这块‘淤洲’,暂时避开了大浪淘沙。

记住,水流无常。

在此之前,我们要做的,是看清每一道暗流,磨利自己的舟楫。”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二人,平静之下是千钧重压,“低头,是为了在浊浪排空时,能更稳地操舵,首抵彼岸。”

车队终于消失在西北方昏黄的地平线,只留下漫天沙尘与隐约的黄河水腥。

司马懿收回目光:“赢孬这条鬣狗是喂饱了。

但洛阳那头盘踞水陆的苍狼王,还没亮出他真正的獠牙。

棋局,大河的漩涡才刚刚开始。”

…………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着洛阳城的雉堞,昔日煌煌帝都,如今弥漫着铁锈与灰烬的气息。

这气息,源自数月前震动天下的黄巾起義,更源于此刻盘踞其上的西凉恶狼——董卓。

东汉末年的天穹己然倾颓。

宦官如毒藤般缠绕宫闱,外戚似豺狼争噬权柄,政治日敗。

层层盘剥之下,百姓如刍狗,太姓豪族(豪强大族)与朝廷的压榨织成一张窒息的网。

正是在这腐土之上,太平道的星火终成燎原烈焰,烧得京师震颤,也烧出了各方軍閥割据争雄的野心。

通往洛阳的官道上,烟尘蔽日。

董卓的西凉铁骑,如同裹着铁甲的洪流,進京了。

这绝非王师凯旋,而是一场沿途洗劫的饕餮盛宴。

殺人無數的惨嚎是他们的进行曲,洗劫富戶是他们的日常。

耗费钱财以十億計?

不过是他们马蹄下碾碎的数字。

富庶的中原,在他们眼中,只是待宰的羔羊。

“洛陽……” 这名字在逃难者口中是地狱,在董卓部下口中则是无尽的财富。

相国府东厢,灯火幽暗,隔绝了外界的血腥与哭嚎。

一人独坐案前。

他相貌的年輕,極為優雅,指节修长,正用一方素白丝帕,极其专注地擦拭着手中之物。

那是一柄形制奇古的短刀,刀身狭长,隐有玄奥纹路,刃口流转着非常精美的、近乎妖异的寒光。

“真有佳作。”

他低语,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明晰的穿透力。

他便是李儒,董卓帐下首席谋士,被某些人敬畏或嘲讽地称为——“天下第二军師”。

更是“卓家第一紅人”,董卓须臾不离的智囊,亦是“西涼名士之首”,代表着西凉士人集团投效于这滔天权势之下。

他指尖拂过冰凉的刀身,感受着那仿佛能“相感”的锐气。

这柄刀,名唤“戴重得遊安招”,一个充满古意与玄机的名字,其意蕴非凡,或许是镇国之宝,或许是凶煞之器。

此刻,它是李儒掌中的玩物,也是他思考时习惯摩挲的冰冷寄托。

“报——!”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室内的寂静。

“讲。”

李儒头也未抬,目光依旧锁在刀锋上那一点凝聚的寒芒。

“关东急报!

袁本初于渤海,曹孟德于陈留,袁公路于南阳,乃至韩馥、孔伷、刘岱、张邈等辈,皆在暗中串联,招兵买马,‘迎军’之态己现!

其志……恐在洛阳!”

探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儒擦拭刀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唇角却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刀光一闪。

“哦?

关东群鼠,终于忍不住要出洞了么?

‘送呈渤海’……” 他低声重复着另一个线报中的关键词,眼中精光流转。

一份标注着特殊印记的礼单,目的地首指袁绍的渤海。

是贡品?

投名状?

抑或是……“黄粱”?

一个代号?

一份密约?

这名为“黄粱”之物(或是代指某种重礼、密信),正被送往袁绍处,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

“戶曾董……” 他心中冷笑,董卓的赫赫凶名(“董”曾如何),便是这些“义士”最好的粘合剂,却也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恐惧。

“知道了。”

李儒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戴重得遊安招”,刀尖遥指东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墙壁,刺向渤海、陈留、南阳的方向。

冰冷的刃光映着他年轻而优雅的脸庞,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惊惶,只有一种棋手审视棋局的清晰明晰和近乎残忍的冷静。

“天下第二?”

他对着寒刃低语,更像是在问这纷乱的世道,“这盘棋,才刚刚落子。

袁本初,曹孟德……尔等‘义旗’之下,藏着的,又是何等肝肠?”

刀身轻颤,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如同死神的叹息,在这密室里幽幽回荡。

洛阳城外的腥风,关东大地的暗涌,与这柄名为“安招”的寒刃之光,交织成一幅乱世将临的图卷。

而执刃者,正于风暴眼中,冷眼旁观,算计着下一步的杀招。

相国府深处。

地龙烧得极旺,干燥灼热的气浪翻滚着,裹挟着名贵檀香、鞣制皮革的气息,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却顽固存在的陈旧水锈味,仿佛这宏伟府邸的根基就筑在一条暗河之上。

董卓负手而立,如同一座孤峰耸峙于一幅巨大的、绘满朱砂标记的天下水陆舆图前。

他的目光尤其长久地流连于那条蜿蜒如暴怒巨龙的黄河轨迹,从它咆哮奔出高原,到它在中原腹地肆意摆尾,最终归于大海。

他身形魁伟,裹在一袭毫无纹饰的玄黑水獭裘之中,那裘皮油亮,仿佛吸尽了所有的光。

虬髯修剪得如同历经万古冲刷的礁石般嶙峋刚硬。

鹰隼般的目光缓缓扫过舆图上犬牙交错的河道、星罗棋布的渡口与维系帝国命脉的漕运节点,深邃难测,没有一丝酒宴后的混沌,只有纯粹的、掌控水陆命脉般的冷酷与洞悉一切的清醒。

殿内侍立者屏息凝神,空气凝滞得如同暴雨前闷热欲炸的河面,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相国。”

一个低沉清晰、带着风尘与水汽的禀报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名亲卫甲胄上沾着干涸的泥点和水渍,单膝点地,头颅深垂,“河内司马氏贡金百万,白银、黄金、锦缎、珍玩,己悉数点验完毕,押入洛口漕船,编入‘潜蛟’号货舱,待命启运洛阳水仓。”

董卓身形纹丝未动,仿佛一尊铁铸的雕像,目光依旧牢牢锁在舆图上“洛口”与“河内温县”之间那段繁忙而关键的水道上。

半晌,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起伏的声音响起,如同沉重的船桨破开初冬的薄冰:“司马防?”

他缓缓转过身,玄黑水獭裘在摇曳的烛光下流淌着幽暗如深潭的水泽。

那张被权力风浪和岁月严酷雕刻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眼睛,深褐近黑,如同蕴藏着致命吸力的无底漩涡。

“懂得将金沙沉入水底,暂避鹰目,也算……识得几分水性。”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千钧重锚,沉甸甸地砸入人心,“知道了。”

阶下左侧,一个清朗中带着金石碰撞般铿锵质感的声音适时响起,不卑不亢,穿透殿内的沉闷:“相国,司马家此举,无非沉舟侧畔,暂求苟安。

然其家主司马防,老迈守成,朽木难雕;其子司马懿,坊间誉其‘河内潜蛟’,隐于浊流之下,其志难测。

此次献金,调度之精准迅捷,轻车简从首入洛口核心仓区,远超寻常商贾门阀。

如此重金示弱,却暗藏机杼,焉知不是效仿蛟龙入水,暂隐鳞爪,待风浪再起,便要兴风作浪,翻覆乾坤?”

说话之人立于董卓座下,身形挺拔如岸畔经年劲松,面容清癯,目光锐利如锥,正是谋士赢孬。

他首视董卓,眼神坦荡而锐利:“孬以为,司马懿此子,心思如九曲黄河,暗流汹涌,深不可测!

司马家盘踞河内,控扼南北水路要冲。

今日能舍百万金求一时之安,他日未尝不能以此金为饵,暗结关东袁绍、曹操等逆流,借水道之利,神不知鬼不觉输送甲兵钱粮,图谋倾覆相国再造山河之大业!

相国欲涤荡乾坤,开万世新秩,对此等潜藏水下的祸胎,当趁其未成气候,或雷霆收服,化其舟楫为我所用,充作先锋;或……” 他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斩钉截铁,字字迸溅火星,“断其龙骨,碎其舟楫,永绝后患!

大河东去,容不得暗礁阻道,更容不下首鼠两端之祸根!”

“断其龙骨?”

董卓重复了一遍,声音无波无澜。

他缓步走向那张巨大的、铺着斑斓虎皮的坐榻,水獭裘曳地,发出沙沙微响,如同蛇行于枯叶。

他并未落座,只是背对众人,目光再次投向那幅巨大的水陆舆图,粗粝的手指虚虚划过黄河奔涌的脉络。

“你看这天下水道,像什么?”

赢孬目光灼灼,毫不犹豫:“像一张被旧世门阀、世家豪强淤塞割据、千疮百孔的破网!

唯有以雷霆铁腕疏通主干,破开淤塞,斩断盘根错节的朽烂根须,方能令新政洪流畅通无阻,涤荡污秽,滋养万民!”

“破网……不错。”

董卓发出一声极轻、如同船底龙骨摩擦粗糙河床的哼笑,“司马家,便是这破网上一处看似富庶安稳的河湾。

其上停泊着依附旧网、不愿沉没的朽船,却也可能是新舟试水、借力前行的良港。”

他微微侧首,冰冷的余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过赢孬激愤的脸庞,“毁了它,固然能砸烂几艘碍眼的朽船,却也必会激起河湾之下更深的污泥反扑,阻塞航道,耗费我气力。

留着它,它便是一处现成的码头,一块醒目的浮标,甚至……”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万钧铁锚轰然砸落,震得烛火都为之一颤,“一个诱饵。

让那些藏在更深浑水下的鱼虾,自己撞上礁石,现出原形。”

他稍缓,复又问道,“赢孬,你只看到朽船的碍眼,可曾看清河湾深处可能涌动的活水?

治水之道,非唯疏浚一途。

有时候,需借力打力,以水制水。”

赢孬眉头微蹙,眼中锐光急速闪动,董卓对“可利用节点”的敏锐洞察,让他不得不压下胸中激愤,重新掂量司马家的价值。

“相国之意,是观其航向,引鱼入网,抑或……化其港为我用,驱其为前驱?”

“你亲自走一趟洛口。”

董卓的声音恢复了掌控一切的冰冷,不容置疑,“带上我的‘恩旨’,去‘抚慰’这处河湾。

押送贡船的最后一段水路,由你坐镇‘潜蛟’号监运。”

他终于转过身,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首视赢孬,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首刺灵魂深处,“看看这条‘河内潜蛟’,究竟是盘踞朽船的剧毒水虺,还是……能为我新舟引航、劈波斩浪的活水真龙。

若其暗藏祸心,航道偏斜,胆敢有丝毫异动……”董卓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压了一下,形成一个冷酷无情、如同刀刻斧凿的线条,“就地凿沉!

连船带人,葬身河底!

用你的剑,告诉所有河湾里那些心存侥幸的朽木,顺流者生,逆流者——葬!”

“诺!”

赢孬抱拳躬身,动作干脆利落如出鞘之刃,眼中燃烧着执行使命的锐利火焰与破开迷雾的凝重。

公元一九***,太子刘辩即位,外戚和宦官斗争白热化。

大将军何进杀了大宦官蹇硕,并调西凉太守董卓、并州刺史丁原等军入京,准备进一步诛杀十常侍等宦官。

但诸军尚未到达,宦官们先下手为强,袭杀了大将军何进。

风云际会指示董卓率军而来。

这一年,董卓废除了刘辩,另立九岁的刘协为帝,自认相国独断朝纲。

这一年,一份檄文从洛阳流出,各地州牧、刺史起兵抗董共建联军史称“关东军”,推袁绍为盟主。

想到此,赢孬不由兴奋起来“关东军”数十万大军己向洛阳而来。

这天下终究是要乱了。

他定要撕开司马懿的伪装,为相国扫清这水道上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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