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秋意总裹着一层湿漉漉的潮气,夫子庙的石板路被傍晚的人流踩得发亮,砖缝里还嵌着没干透的雨珠,倒映着檐角挂着的红灯笼。
顾隽西背着帆布书包站在梅花糕摊前,洗得发白的帆布包侧面绣着朵歪歪扭扭的玉兰花,是她自己缝的。
排在她身后的阿姨己经第三次看表了,表带蹭过手腕上的银镯子,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小姑娘,快点撒!”
摊主用围裙擦着手,围裙上沾着深褐色的豆沙渍,油星子溅在泛黄的招牌上,“金陵梅花糕”那几个红漆字被熏得有些发黑。
他手里的长柄铜勺敲了敲铁板,“滋啦”一声,刚舀上去的面糊就鼓起小泡。
顾隽西刚要扫码,手机屏幕“咔哒”暗了下去。
她慌忙翻包,帆布包的拉链不太灵光,拉得急了还卡了根头发丝。
书本、文具袋、衣服、口红、纸巾、钱包……充电宝的影子都没见着,指尖捏得发白,指甲缝里还沾着点颜料——下午在老门东画糖画时蹭的。
“老板,能……能等我充会儿电吗?”
她的声音发紧,鬓角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脸颊上。
“后面排着队呢!”
摊主眉峰拧成疙瘩,下巴上的胡茬跟着动了动,“这梅花糕要趁热吃,凉了就塌了!”
“搞快点撒,我们都等着呢!”
穿碎花裙的一个大姐往前探了探,珍珠耳环晃得人眼晕,耳坠上的小珍珠缺了个角。
她手里拎着刚买的盐水鸭,油纸袋渗出点油印,“我家孙子就等着这口呢,再等回去要闹觉了!”
排在顾隽西后面的另一个大姐也跟着附和,后面一位大爷甚至想往旁边挪步插队。
顾隽西的脸烧得像贴了暖宝宝,连耳尖都红透了。
她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刚想把己经递出去的梅花糕推回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举到了扫码器前。
深灰风衣的袖口卷了两圈,露出块旧手表,表盘边缘的划痕像被岁月磨出的细痕,指针在“5点20”的位置轻轻颤动。
手表是12小时制,现在己经晚上5点20分了,离晚自习还有40分钟,顾隽西得抓紧时间离开了,要不然晚自习要迟到了。
“我帮她付。”
男人的声音混着桂花糖芋苗的甜香飘过来,低低的,像落在耳尖的羽毛,酥得人心里发颤。
顾隽西抬头,撞进双含笑的眼睛里。
他眼角的纹路里盛着暮色,眼尾微微下垂,看着温和又沉静。
“太谢谢您了大叔,我加您微信转钱?”
她报手机号时,手指有点抖,“田苏河。”
他输着号码,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指腹带着点薄茧,像是常做些细致活儿。
“不急,下次路过附近,要是还记得,就请我喝杯茶就行。”
他笑的时候,嘴角会往右边歪一点,露出颗小小的虎牙。
看着他添加好友时,注意到他微信头像是片落满银杏叶的路。
田苏河收起手机,拎起自己的炒货袋,“小姑娘一个人来逛?”
“嗯,在这边上大学。”
摊主己经把梅花糕递了过来,糯米的热气裹着豆沙甜香扑在顾隽西脸上。
她捧着那纸杯装好的梅花糕,看着田苏河拎着袋刚买的炒货转身——袋子上印着“陆氏炒货”,里面的瓜子壳己经透出点焦香。
他的风衣下摆扫过石板路,带起片落在地上的桂花,混着梅花糕的甜,在空气里漫开。
看着他混入人群的背影,突然觉得南京的秋意没那么凉了。
顾隽西咬了口梅花糕,糯米的软糯裹着滚烫的豆沙馅,烫得舌尖发麻,却比平时吃的任何一次都要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