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穿着细棉小袄,身披苍色布褂,鼻梁上架着一支金丝镜框,恭敬地请出竹闲铺的当家。
“陆当家,孟府大少爷婚期将至,我代主家名义可否请您来孟府一叙。”
孟府的管家笑得满脸褶子,手做出请的姿势。
门外出现了几个凑热闹的娃娃,滋溜溜的眼珠,手上还拿着糖葫芦。
谢皈安拿起手边的铜钱,向上一抛,随后动了身,管家赶走了门前的小孩,带人前去孟府。
婚期将至是假,突发生事才为真吧。
谢皈安跟在管家后面,想想刚刚算的卦,感觉此次前去不妙。
孟府的大门虚掩,管家恭敬地打开门,这是孟家找的第七个道士,还是管家外甥他推荐的民间道士,传的神乎其神,他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请过来瞧瞧,说不准真能瞧出什么好歹。
朱红色的门像个血盆大口,静悄悄地将前来的人们吞食。
那西西方方的围墙围住了里面的生路,阻挡了外来人的过路。
谢皈安抬脚踏过眼前的门槛,一串熏人的死气扑鼻,突然感觉这是生与死的界限,他看见了屋里的一片血腥,在婚房里嘶吼的新妻,回过神,他发现这堂皇的大门竟生了灰。
他又回头往门外看,一穿着短打的小工匆忙地提着扁担,往西头走,脚步轻快。
孟复东是孟家长子,体弱多病,孟家想给他找个门第不高的姑娘照顾他,其实就是冲喜。
这长子原是千万个不同意,他觉着耽误了姑娘,后孟家安排场会宴,那杨青姑娘不知是惊才绝艳还是貌可倾城,孟复东竟同意了。
而那姑娘在三月三将孟宅烧毁,一场大火烧毁了孟府的根骨,大红绸子也成了这存世百余年的白绫。
火光中的姑娘在救火的小厮眼前化作了一只狐狸,藏匿在层层浓烟中,失了踪迹。
后那孟家便频发怪事,老爷与丫鬟调情,丫鬟竟在第二日投井***,老爷指着那口井,说着他当日看见了个怪人。
谢皈安再抬眼,一脸色苍白的公子在藤椅上晒着太阳。
他睁开眼,坐起身,动作缓慢轻柔。
似是瞧了谢皈安好久,才挤出一句话来。
“可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陆,家中排行六,可叫我陆小六。
公子可是孟复东孟公子?”
他向着男子拱手,很是尊敬的样子。
藤椅上的人点了点头,眼睛仍盯着谢皈安,似乎要将这人看穿。
谢皈安被盯地浑身难受,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孟复东终于将眼睛挪开,“你可唤我玄参。”
“那多有冒犯。”
谢皈安以为这是孟家大少爷的名,这可不能随意称呼。
孟复东也不勉强,就将此事翻了个篇,“陆当家应该是去见孟相国,他此刻不见客,就由我先行招待。”
他站起身,拿起藤椅旁的拐杖,管家拖住他的胳膊,慢慢地向主屋挪去。
“请随我来。”
孟复东推开门,谢皈安便看见了“福寿康宁”西个大字的牌匾,金光闪闪,差点亮瞎他的眼。
屏退了管家,他们坐下来准备商讨事宜。
孟复东将外面传地沸沸扬扬的事迹完整真实地讲述了一遍。
孟竹,孟大将军,陪开国皇帝打天下的功臣,雍朝灭亡后,孟府也就在成化元年落成,府邸皇帝亲赐,牌匾由顺朝第一个状元书写,这是独属于孟姓一族的荣光。
而这古怪便出现在这牌匾上。
孟相国在一天往主屋里走时,看见匾上落了灰,便请一丫鬟擦洗,后又觉丫鬟怠慢,便亲自擦洗。
不过一天,那牌匾又恢复之前没擦的模样,之后丫鬟便发了疯开始勾引相国公,原本多老实本分一姑娘,不仅干了出格的事还在做完这些事后投了井。
但最离奇的是相国竟亲口说他在井边看见了孟笙离。
孟笙离何许人也,孟相国的曾祖父孟竹早亡的亲弟弟,一个早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亡灵。
他的画像至今还在孟家祠堂挂着。
陆小六又看向那个牌匾,那金光仍盛,不减分毫。
孟复东看着他,仿佛是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