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医院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惨白的灯光把欣父佝偻的背影拉得很长。
他手里攥着一张盖了章的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医生摘下口罩，声音沉重得像压着铅块，“病人坠落后头部受到重创，送到时己经……家属请节哀。”
“节哀”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锥子，狠狠砸在欣茹心上。
她猛地晃了一下，踉跄着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指尖冷得发僵。
是她，都是她——是她伸手去抢那个礼盒，是她脚下打滑，是她把姐姐推了下去……“是我……是我……”她嘴唇哆嗦着，声音碎成一片，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病房门“砰”地被推开，欣母疯了一样冲出来，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她死死抓住医生的白大褂，嘶吼道：“不可能！
我的怡怡呢？
你们把她藏哪儿了？
她刚还跟我说话呢！
她说山顶的风很舒服！”
她猛地甩开医生，目光在走廊里疯狂乱扫，最后落在欣茹身上。
当看到那张和欣怡一模一样的脸时，她突然安静下来，眼神变得恍惚又偏执，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怡怡，你没事啊……”她慢慢走过去，轻轻抚摸着欣茹的头发，语气温柔得可怕，“妈妈就知道你没事。
你看你，头发怎么扎起来了？
你最爱披肩发呀。”
“妈，我是……”欣茹浑身一颤，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想说出真相的话堵在喉咙口。
“别说话。”
欣父猛地打断她，声音沙哑又疲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看着欣母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看满脸泪痕的小女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无奈。
一周后，欣家客厅。
家具摆设几乎没动，只是少了些属于欣茹的亮色物件——那些跳舞蹈时穿的练功服、挂在墙上的舞鞋，都不见了。
墙上原本挂着的双胞胎合照被取了下来，换上了一张欣怡的单独素描，画里的少女穿着白裙子，笑得温柔。
欣茹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的是披肩长发的自己。
她穿着欣怡的白色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把梳子，动作生涩地打理着头发，模仿着姐姐惯用的姿势。
“怡怡，该练琴了。”
欣母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但看到“披肩发”时，嘴角会牵起一丝微弱的笑意，“你上周弹的《月光》，妈妈还没听够呢。”
欣茹放下梳子，指尖划过冰冷的钢琴键。
她从来都学不会弹琴，指尖笨拙得像不属于自己的零件。
可她不能说，只要她敢说一个“不”字，妈妈就会立刻陷入崩溃，一遍遍哭喊着“我的怡怡呢”。
欣父站在门口，看着女儿僵硬的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低声说：“慢慢练，你妈妈……就指望这个了。”
欣茹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脸，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镜子里的“欣怡”眼神空洞，只有她自己知道，镜子后面藏着一个叫欣茹的幽灵。
那个曾经活泼爱笑、爱跳舞的欣茹，己经跟着姐姐一起，摔死在那个陡峭的山坡上了。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钢琴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欣茹，只有一个顶着“欣怡”名字活下去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