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鞭子般抽打着储藏室单薄的木门,发出急促的“啪啪”声。
屋内,绝望如同凝固的沥青,沉重得让人窒息。
张为民撕扯撤并令的徒劳挣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头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涣散地望着屋顶漏雨的破洞,仿佛灵魂己从那个裂口飘散。
地上,那张被撕开一道小口的“撤并令”如同垂死的蛾子,无力地躺在裂纹的搪瓷杯旁。
苏哲的目光扫过纸箱里那点可怜的物资——发霉的米、干瘪的土豆、半卷绷带、见底的紫药水,最后落在那本牛皮纸包裹的《乡村教育实践手记》上。
寒酸的家底映衬着张为民濒临崩溃的状态和窗外推土机低沉的、如同丧钟般的轰鸣。
九十天?
不,他们可能连九十个小时都撑不过去!
一股冰冷的决绝猛地攫住了他。
他不能在这里等死!
更不能让张为民、让这仅存的几个孩子跟着这废墟一起埋葬!
“李虎!”
苏哲的声音在压抑的空间里骤然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守在这里!
照顾好张老师和小雨!
在我回来之前,谁也别出去!”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李虎因愤怒和无力而紧绷的脸,也扫过角落里蜷缩着、铅笔依旧在素描本上无意识划动的王小雨。
李虎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里充满疑问和一丝被命令的不甘,但看到苏哲眼中那团燃烧的、近乎疯狂的火,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像一头被套上缰绳却仍蓄势待发的幼兽。
苏哲不再多言,他脱下自己那件沾满泥污和血渍、但材质明显考究的西装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浑身湿冷、瑟瑟发抖的张为民身上。
然后,他转身,深吸一口混杂着霉味、血腥气和橡胶味的冰冷空气,猛地拉开了储藏室那扇吱嘎作响的木门!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瞬间扑打进来。
苏哲毫不犹豫地冲入肆虐的雨幕,身影迅速被浓重的黑暗和倾盆大雨吞没。
他只有一个目标——镇上那家挂着“通宝”招牌、灯光昏黄的老式当铺。
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那只沉甸甸、带着家族记忆的鎏金怀表,是此刻唯一的希望火种。
雨水模糊了视线,泥泞一次次将他绊得踉跄。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的乡道上奔跑,脑海中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怀表的模样:沉甸甸的黄金表壳,珐琅烧制的星月图案,背壳内里镌刻着祖父手书的西个小字——“教泽长流”。
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撞击着这块怀表,提醒着他正在典当什么。
这不仅仅是家族的信物,更是某种精神的寄托。
但现在,它必须成为燃料,点燃废墟中那微弱的生机!
镇上的石板路在雨水中泛着冷光。
“通宝当铺”那盏蒙尘的灯泡在风雨中摇曳,像鬼火般指引着方向。
苏哲浑身湿透,像个水鬼般撞开了当铺沉重的木门。
门上的铜铃发出一串刺耳的叮当乱响。
柜台后,一个戴着老花镜、穿着灰布马褂的干瘦老头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苏哲狼狈不堪的样子,在他空空如也的手腕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他紧攥着、贴在胸口的右手上。
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估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苏哲喘息着,一步步走到高高的柜台前。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不断滴落在光洁的柜台上。
他摊开手掌。
那只即使在昏暗灯光下也难掩其精致与厚重的鎏金怀表静静地躺在他湿漉漉的掌心,表链垂落下来,轻轻晃动。
表壳上沾着一点暗红的泥渍,不知是张为民的血,还是他扒废墟时自己的血。
老头慢条斯理地戴上白手套,拿起一个放大镜,小心翼翼地捏起怀表。
放大镜的镜片在表壳上缓缓移动,仔细审视着每一处细节、每一道微小的划痕。
他打开表盖,露出里面精密运转的机芯,齿轮咬合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心跳般的“滴答”声。
他看得尤其仔细的是机芯夹板上一处极其微小的镌刻——“教泽长流”。
干枯的手指抚过那西个字,老头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透过镜片,锐利地刺向苏哲:“死当?
活当?”
苏哲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死当,意味着永久的失去。
活当,还有赎回的希望,但钱会少得多。
窗外的风雨声、推土机的轰鸣声、张为民痛苦的喘息声、王小雨画笔的沙沙声…无数声音在他脑海中轰响。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燃烧的灰烬:“死当。”
老头面无表情,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三…万。”
三万!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砸在苏哲心上。
这只怀表的价值远超于此!
但此刻,它只是柜台后那双浑浊眼睛里的一个物件。
讨价还价?
他没有时间!
也没有筹码!
“成交。”
苏哲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心被剜去的痛楚。
老头利落地开票、点钱。
三叠用牛皮筋捆扎的、崭新的、散发着油墨味的百元大钞被推到苏哲面前。
他抓起那叠冰冷的、沉甸甸的钞票,甚至没有数,胡乱塞进同样湿透的裤袋里。
怀表被老头用一个丝绒小袋仔细收好,锁进了身后的保险柜。
“咔哒”一声轻响,如同一个时代的落幕。
苏哲转身冲出当铺。
冰冷的雨水再次将他浇透,但裤袋里那叠钞票沉甸甸的触感,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浑身发颤。
他站在当铺屋檐下,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眼神里交织着痛失珍宝的钝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猛地一拳砸在湿漉漉的墙壁上!
指骨传来剧痛,却远不及心中的空洞。
他典当的何止是一块表?
那是他精神家园的一部分!
揣着用祖传信物换来的三万元“救命钱”,苏哲像一头负伤的野兽,再次冲回风雨中的青禾废墟。
当他浑身湿透、喘着粗气撞开储藏室的门时,里面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
张为民依旧靠墙瘫坐着,脸色灰败,但意识似乎清醒了些,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屋顶漏雨的地方。
李虎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守在门边,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落。
王小雨蜷缩在角落,素描本摊在膝上,铅笔却停着。
储藏室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等待和更深的绝望。
“钱…有了!”
苏哲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掏出那三叠被雨水浸湿边角、但依旧崭新的钞票,“啪”地一声拍在垫子上。
那抹刺眼的红色,在这片灰败的绝望中,像一簇骤然点燃的火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堆钱上!
张为民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那抹红色灼伤。
李虎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连王小雨都抬起头,小小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李虎!”
苏哲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拿着钱!
现在!
立刻去镇上!
找卫生所的张大夫!
买药!
买吃的!
买一切能用的东西!
记住,优先买消炎药、退烧药、绷带、消毒水!
还有粮食!
能买多少买多少!
快去!”
李虎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和希望的火光击中了,愣了一秒。
随即,他猛地窜起来,一把抓起那三叠沉甸甸的钞票,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深深看了苏哲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然后像离弦的箭一般,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门外无边的风雨和黑暗之中!
矫健的身影瞬间被雨幕吞没。
“老张,”苏哲蹲到张为民身边,声音放缓,带着一种疲惫却坚定的力量,“撑住!
药马上就来!
我们不会倒!”
他检查了一下张为民腿上的简易包扎,渗血似乎暂时止住了,但情况依然凶险。
张为民枯瘦的手突然抬起,死死抓住了苏哲的手腕!
他的手指冰冷而有力,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苏哲空荡荡的手腕,又猛地看向苏哲的眼睛,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只有那只手,传递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询问和…难以言喻的悲怆。
他显然猜到了这三万块钱的来历。
苏哲反手用力握紧老人冰冷的手,没有解释,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无声的交流在潮湿冰冷的空气中传递着沉甸甸的分量。
张为民的手终于缓缓松开,无力地垂落,浑浊的眼睛闭上,一滴浑浊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混入脸上的雨水和血污中。
“小雨,”苏哲转向角落里沉默的女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帮苏老师一个忙,看着张爷爷,如果他醒了要水喝,把这个给他。”
他把那个裂纹的搪瓷杯小心地放在王小雨身边,里面盛了些相对干净的雨水。
王小雨抬起头,大大的眼睛看了苏哲一眼,又看了看张为民,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那个冰冷的搪瓷杯,仿佛抓住了某种依靠。
她小小的身体挪了挪,靠得离张为民更近了些。
安置好伤员,苏哲没有片刻停歇。
他再次冲入风雨,目标明确——操场边那个堆放废弃建材和杂物的破棚子!
他需要工具!
需要人手!
危楼虽未完全倒塌,但巨大的隐患如同悬顶之剑。
趁着雨势稍弱,他必须组织人手清理废墟,加固危墙,为即将到来的救援和物资开辟一条安全通道!
他冲进破棚子,里面堆满了各种锈蚀废弃的金属、断裂的桌椅、破旧的体育器材。
他疯狂地翻找着:铁锹、撬棍、大锤、绳索…任何能用得上的工具!
就在他奋力拖拽一把被杂物压住的铁锹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冲了进来——是李虎?
他不是去买药了吗?
“你怎么…”苏哲的话没问完就停住了。
李虎浑身湿透,脸上带着奔跑后的红晕,他把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塞进苏哲怀里:“给老班的!
急药!”
苏哲低头一看,塑料袋里是几盒消炎药、退烧药、消毒碘伏和几卷干净的纱布!
李虎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回来了?
显然,他把钱交给可靠的人(也许是卫生所张大夫)后,就立刻掉头赶了回来!
李虎没看苏哲,闷头冲到角落,双臂肌肉贲张,低吼一声,硬生生扛起一根足有碗口粗、三米多长的沉重木梁!
那木梁显然是从危楼垮塌的部分滚落下来的。
“别废话!
要干什么?!”
他喘着粗气,眼神凶狠地盯着苏哲,肩头的肌肉因为巨大的压力而绷紧,雨水顺着他贲张的肌肉线条滑落,带着一种原始的、充满爆发力的野性。
苏哲看着眼前这个像蛮牛一样扛着巨木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股不服输、甚至带着赎罪意味的狠劲,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他用力拍了拍李虎湿漉漉的肩膀,抓起地上的铁锹和撬棍:“好!
跟我来!
清出一条路!
加固东边的墙!”
风雨依旧,但青禾废墟之上,第一次燃起了自救的火焰!
苏哲和李虎,这两个浑身湿透、伤痕累累的男人,成为了废墟上最坚韧的脊梁。
苏哲用铁锹奋力铲开堵在通往危楼东侧主通道上的砖石瓦砾,泥水溅了他满身满脸。
李虎则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肩扛手抬,将那些断裂的、沉重的横梁、巨大的水泥块,一步步挪开。
每一次发力,他肩头那根巨木都在沉重地***,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很快,留守的那几个高年级学生,也被这场景感染,陆续加入了进来。
他们力气小,就帮着搬运小块的砖头、清理散落的杂物。
没有人说话,只有铁器碰撞的声音、沉重的喘息声、砖石滚落的哗啦声,交织在风雨中,形成一种悲壮而充满力量的交响。
清理到危楼东侧承重墙附近时,情况变得异常危险。
这里正是三楼坍塌的重灾区,巨大的断裂预制板斜插在地面,扭曲的钢筋如同狰狞的怪兽爪牙***在外。
墙体上那道巨大的裂缝在雨水的冲刷下,边缘的水泥不断簌簌掉落,看得人心惊肉跳。
“当心上面!”
苏哲刚喊出声,一块脸盆大小的水泥块就从松动的墙体上剥落,首首砸向正在下方奋力撬动一块预制板的李虎!
李虎听到了苏哲的警告,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他本能地想躲,但脚下是湿滑的泥泞和散乱的砖块,肩上还扛着那根沉重的木梁!
电光火石间,他只来得及侧身!
“砰!”
沉闷的撞击声!
水泥块擦着李虎的后背砸落在地,碎屑飞溅!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前一个趔趄,肩上的木梁瞬间失去平衡,沉重的端头狠狠砸在他右脚背上!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从李虎喉咙里挤出!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混着雨水滚落!
他单膝跪倒在地,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颤抖,右脚下意识地从沉重的木梁下抽出,脚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胀起来,皮肤下泛出可怕的青紫色!
“李虎!”
苏哲扔掉铁锹,扑了过去。
“别动!
让我看看!”
他小心地扶住李虎颤抖的身体。
李虎死死咬着下唇,血丝都渗了出来。
他猛地推开苏哲的手,眼神里充满了野兽受伤后的暴戾和一种近乎羞耻的愤怒。
“死不了!”
他低吼着,双手撑地,竟然试图拖着那条受伤的腿再次站起来!
额头上全是冷汗和雨水,但那双眼睛,燃烧着不甘和一种近乎自毁的倔强!
他不能倒下!
尤其是在这个他曾经偷窃过的地方!
尤其是在这个刚刚看到一丝微光的时刻!
苏哲看着李虎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不肯服输的脸,看着他肿胀变形的脚背,一股巨大的酸涩和敬意猛地涌上心头。
这个“问题少年”用最原始、最惨烈的方式,在证明着什么。
他不再试图搀扶,而是猛地转身,对着其他几个被吓呆的学生吼道:“找绳子!
找木板!
快!”
天色在连绵的阴雨中透出一点灰蒙蒙的亮光。
废墟清理工作被迫暂停。
临时用木板和绳索固定好李虎受伤的右脚,苏哲和几个学生一起,将他架回了相对安全的储藏室。
储藏室里弥漫着消毒碘伏的味道。
张为民靠在垫子上,吃了李虎买回来的退烧药,气色似乎好了一点点,但依旧虚弱。
王小雨正用一块干净的湿布,小心翼翼地擦拭张为民脸上干涸的血污和泥垢。
看到李虎被架进来,张为民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开,死死盯着他那条被简陋固定的伤腿。
“逞…能!”
张为民的声音虚弱沙哑,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心疼。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李虎。
李虎被安置在另一个垫子上,紧咬着牙关,脸色惨白,额头的冷汗依旧不断渗出。
他避开张为民的目光,也避开苏哲复杂的注视,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肿得像馒头一样的脚背,眼神晦暗不明。
苏哲走到李虎身边,蹲下。
他拿出李虎买回来的消炎药和绷带,准备重新为他处理伤处。
裤袋里那叠厚厚的、湿漉漉的钞票,在动作时显露出轮廓。
李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凸起吸引,他猛地抬头看向苏哲空荡荡的手腕,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苏哲没有看李虎,只是专注地处理着他肿胀的脚踝,动作尽可能轻柔。
他从自己衬衫上撕下最后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浸湿了李虎买回来的瓶装水,小心地擦去李虎脚背上混杂着泥污的血迹。
冰冷的布条触碰到滚烫肿胀的皮肤,李虎的身体猛地一颤。
“这钱…”李虎的声音嘶哑干涩,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压抑的情绪,目光依旧死死盯着苏哲的裤袋,“…是那只表换的?”
他显然认出了那叠钱的厚度和崭新的状态。
苏哲包扎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否认,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李虎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他猛地闭上眼睛,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腮边的肌肉剧烈地抽动。
那只表,他见过一次。
在苏哲第一天来的时候,他躲在暗处,看到苏哲在车里整理东西时拿出过那只表,看过一眼时间。
那金灿灿的光泽和沉甸甸的分量,都显示着它的价值。
而现在,它变成了这叠冰冷的钞票,换来了老班的药,换来了他脚上这卷干净的绷带…一种混杂着羞耻、愤怒、不甘和某种沉重债务感的情绪,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他猛地从裤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狠狠地、几乎是砸在苏哲正在为他包扎的手边!
那是一个小小的、冰冷的、沾满泥水的金属物件——正是苏哲典当掉的那只鎏金怀表!
“拿着你的破表!”
李虎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受伤野兽般的嘶哑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激动,“老子…不欠你的!”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睛赤红,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然后猛地扭过头,不再看苏哲,也不再看任何人,只是死死盯着墙壁,身体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微微发抖。
肿胀的脚背在粗糙的绷带下,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却远不及此刻心中翻江倒海的煎熬。
储藏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屋外雨打残檐的滴答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哲手边那只沾满污泥、却依旧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微弱金光的怀表上。
它像一个无声的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苏哲看着那只失而复得、却沾满泥泞的怀表,又缓缓抬起头,看着李虎倔强扭向一边、却掩饰不住剧烈颤抖的侧影。
他沾着血污和泥水的手指,慢慢伸出,覆盖在了那只冰冷的怀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