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界阁的仙君不多，算上阁主红蝉上仙，也不过西人。
一见着红蝉，我就知道同尘没骗我。
好生板正的一个仙！
长发挽成到道姑髻，没有一丝碎发，眉毛首如戒尺。
就连抬脚落下的每一步距离都相差无几。
就差左脸写个“规”，右脸描个“矩”。
看着着实不好相处。
我一时间有点发怵，有种见了天敌的不安感。
既为自己内心蛐蛐顶头上司而羞耻，又惶恐与上司相处不来。
“今日本仙先带领小仙君熟悉下仙务，日后此处便由小仙君与其他两位仙君轮流值守。”
红蝉上仙二话不说便带着我进了司界阁。
司界阁里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仙，一个是杜衡仙君，乃是天生仙人，一个是姮芷仙君，乃是人间女修成仙。
此刻他们正守在封印处，一脸肃杀，冷酷无情的看着界内的众多魔族。
“呦，来个新人啊！”
见到我，界内一个两米高的壮汉扒拉开前面的小魔族，不顾封印把脸皮烫起泡，也要把脸凑到封印处死劲儿瞅我。
“红蝉，这就是你们仙界三千年来飞升的仙？”
他咂咂嘴巴，对着我评头论足，“跟脚低下，法力低微，就连个子也很低矮。”
“我看别叫什么小仙君，叫三低仙君吧！”
红蝉眼皮都没抬，手腕一翻，一根蛛丝便射入魔族大汉身上，他甚至还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就化为了一滩脓水。
围观的魔族瞬间离得八丈远。
后来，我和两位仙君闲聊，这才得知红蝉上仙乃是上古鸟蛛成仙，第一次仙魔大战便斩杀魔族无数，在魔族有个赫赫有名的外号。
“蚀骨蛛仙！”
杜衡仙君一脸敬佩。
我讪笑着，对魔界这逢人便起外号的传统不予置评。
虽然有红蝉上仙的威杀，可我“三低仙君”的名号还是传了出去，上至天界众仙，下至鬼界游魂。
我权当不知，每日按时点卯，终日在仙府-司界阁-邀雪楼之间来回，日子倒也过得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这一守，便是西百八十七年。
我的仙力虽然没涨多少，见识倒是不少。
最大的见识便是能在百年一次的镇魔大典上，远远又瞧见了三次勾陈帝君。
端的是眉飞入鬓，眸如夜星，在一众仙家里，也如鹤立鸡群，俊美无俦。
虽贵为帝君，却一心追求古神之道，修的是无情神道，斩尽七情六欲。
就连魔界之人都私下蛐蛐，勾陈怕是会成为最后一位仙神，到那时魔界岂不是更破封之日？
仙之上有神。
众神立六界。
六界生，众神灭。
为了师尊的成神大业，无论是身为兄长的仙帝玄昊，还是身为徒弟的和光、同尘，对勾陈周围三米的女人都十分防备。
生怕来个红颜祸水，断了勾陈的成神之路。
我咂摸着，得是什么样的姑娘能为了一己私情断了别人的大好前程？
想想，必定会如话本里一样，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艳绝伦的女人……或者男子？
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
又是一日点完卯，红蝉上仙肃着一张脸，叫住准备划水去吃大餐的我。
“小仙君留步。”
“仙君有何吩咐？”
我有些惊奇。
要知道，我一个小家雀儿，能在九重城中做个司界仙君，也是托了此城有勾陈仙帝镇守。
如我这般的废物仙儿，在这里其实就是滥竽充个数，还不会妨碍什么大事。
自我来到司界阁，红蝉上仙便只交给我每日巡视结界的仙务，从未交代过我其余仙务。
“丹璋仙君坠入魔道，如今逃往人间。”
红蝉上仙道，“帝君命小仙君一同前往，除魔卫道。”
我愕然：“叽！？”
我与帝君无冤无仇，帝君竟然让我去死？
*“揽月，这是我的全部遗物！”
我郑重地将一个木匣子递给好友，殷殷叮嘱，“若是这次我未能平安归来，你好歹给我在云归处立个衣冠冢，好叫我不白来这天地一遭。”
仙生虽长，但终有命数。
云归处便是仙人们永眠之地。
我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的穷酸宝贝们，“至于这些东西，你选几个看得上的，剩下的便埋进我的坟里吧！”
揽月仙君接过木匣子，瞅了一眼里面的宝贝。
一些南山玉石、东海明珠，最值钱的不过是一把青耕羽做的小圆扇。
这把青耕扇还是她送的。
揽月嘴角微抽，“有帝君在，谁能伤了你？”
我满脸悲戚，“都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城墙着火，殃及池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丹璋仙君虽是个司掌姻缘的文仙君，但也是个数千年的老资格仙了，我这点不入流的仙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勾陈仙帝再能打，也没长着三头六臂，万一没顾上我，我不就被人宰了吃鸟肉么。
揽月无语。
我哭丧着脸，仙家也有难念的经，对于我来说，这个难念的经就是打架。
仙魔大战，仙帝封印魔帝，又镇压群魔，虽然封印了魔界与人间、天界的出口，但三界之间又岂是一张结界便可彻底断绝的？
因此也时不时地有些魔头通过界缝进入人间、天界兴风作浪。
也有一些仙家因各种原因，坠入魔道，成为为祸一方的魔君。
诸如此般的魔头，那些人间修仙门派别说诛魔卫道，不被这些魔头吃干抹净就算有本事的了。
天界便会派出仙君前往人间，除魔卫道，肃清天地。
至于若是去了妖界、鬼界兴风作浪，没有仙会在乎。
打得过，回来升职加薪。
打不过，原地身死道消。
“我去了！”
我辞别好友，就连影子都透着一股子“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萧瑟感。
我听到身后传来揽月的叹息声。
为了洗去“三低仙君”的外号，我也不是没努力过，可就是收效甚微。
就算揽月到处淘天材地宝，给我进补，也无甚助益。
久而久之，我就认了命。
以往，有揽月护着，她是天界第一女仙，寻常仙家也愿卖她个面子，不会抽调我去做些危险的仙务。
可这次，派我做事的是勾陈帝君。
哪怕是仙帝是我爹，这桩差事我也是去定了。
我离了揽月楼，便腾云驾雾，火急火燎地去往净心殿。
还未落地，便见净心殿前的广场上立着三个男仙。
为首的正是冷硬如寒铁的勾陈帝君，他微微抬眸。
身后站着风姿卓越的和光、同尘两位仙君。
三人齐刷刷看向我的方向，脚下的仙云打了个抖。
“唰”地一下就散开了。
离地还有十多尺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