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退潮般从那片温暖明亮的空间抽离,回归到冰冷、简陋、弥漫着淡淡霉味的现实房间。
林溪缓缓睁开眼,目光锐利而清明,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虚弱的昏迷,而是一次脱胎换骨的能量补充。
体内,灵泉水的温润暖流依旧在西肢百骸间缓缓流淌,持续修复着溺水带来的损伤。
喉咙的刺痛几乎消失,只剩下一点轻微的干涩。
肺部呼吸顺畅,不再有那种撕裂的窒息感。
更重要的是,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感重新回到了身体里,驱散了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寒意。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窗外寒风吹过破窗纸的细微呜咽,闻到那碗馊粥散发出的酸败气味——五感似乎都敏锐了许多!
她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动作虽然还带着大病初愈的滞涩,却比之前利落了不少。
目光扫过小莲端进来的那碗清汤寡水、飘着几片烂菜叶的稀粥和那个又冷又硬的杂粮窝头,林溪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这碗东西,连她超市里最便宜的宠物粮都不如。
她伸出手,指尖划过那个粗糙的窝头表面。
冰冷、坚硬。
她微微用力一捏——咔哒一声轻响,窝头竟被她轻易地捏碎了一角!
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感让她自己都微微一怔。
灵泉水的效果,比她预估的还要强横!
不仅修复伤势,似乎还在潜移默化地改善她的体质!
“力量……”林溪低头看着自己依旧苍白纤细的手指,感受着指腹传来的力量感,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很好,这具身体,终于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她没去动那碗粥,而是从枕头下摸出那罐被布包着的维生素功能饮料。
拉开拉环,熟悉的、带着点化学甜味的冰凉液体滑入口腔。
这味道在平时或许会被她嫌弃太“人工”,但在此时此地,这代表着现代工业文明的味道,却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心理慰藉和切实的能量补充。
她又撕开一小包压缩饼干,就着饮料,小口而迅速地咀嚼着。
高热量、高碳水迅速补充着体力。
几口下去,胃里有了踏实感,身体的力气又恢复了几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却又难掩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小莲刻意压低却带着焦急的声音:“二小姐!
二小姐!”
门帘被掀开一条缝,小莲探进头来,小脸上满是紧张和担忧:“二小姐,不好了!
前头……前头好像来了!
来了好多马车!
穿得可气派了!
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急匆匆地往这边来了!
看着脸色可不好!”
来了!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
王氏口中的“贵客”和“重要的事”,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看来嫡姐林薇那边的“病情”让夫家那边等不及了,或者……是王氏迫不及待地要把她这个“替身”推出去!
“慌什么。”
林溪放下饮料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瞬间让慌乱的小莲愣住了。
“扶我起来,帮我梳洗一下。
动作快。”
小莲被林溪眼中那不同于以往的冷静和锐利所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连忙上前搀扶。
林溪借着她的力量下床,脚步虽然虚浮,却异常沉稳。
她走到那个破旧的衣柜前,打开柜门,目光快速扫过里面寥寥几件半新不旧、颜色暗淡的衣裙。
“拿那件……素色的棉裙。”
林溪指着一件洗得发白、没有任何绣花的靛蓝色棉布裙。
越是关键时刻,越要低调,素净的打扮既能显得她“病弱可怜”,也能减少不必要的关注。
小莲赶紧照做,手脚麻利地帮林溪换上。
林溪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梳妆凳前,镜子是模糊不清的铜镜,她任由小莲用一把缺齿的木梳给她梳理一头因为落水而有些枯涩打结的长发。
“二小姐,您……您真的没事吗?
要不要再装得病重点?”
小莲一边笨拙地挽着最简单的发髻,一边忧心忡忡地小声问。
她总觉得二小姐醒来后像是换了个人,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同,只是本能地觉得二小姐的眼神让她安心了一些,却也更加看不透。
“不必。”
林溪看着铜镜中模糊的、苍白却眼神清亮的面容,语气平静,“该来的躲不掉。
装得太病,反而显得心虚。
就这样吧。”
她需要保持一定的清醒和体力来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有灵泉水和现代食物打底,她有把握维持一个“大病初愈但勉强支撑”的状态。
刚换好衣服,头发勉强挽起,门外就传来一阵毫不客气的脚步声和尖锐刻薄的嗓音:“二小姐可在?
夫人有请!
贵客到了,前头都等着呢!
磨磨蹭蹭的,没点规矩!”
正是嫡母王氏身边最得力的爪牙之一,李嬷嬷。
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催促。
门帘“唰”地被大力掀开,李嬷嬷那张颧骨高耸、法令纹深刻的老脸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比小莲好上许多的绸布褂子,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简陋的房间,最后落在坐在梳妆凳前的林溪身上。
看到林溪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衣着整齐地坐在那里,李嬷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被更浓的不耐烦取代。
“哟,二小姐这是收拾好了?
动作倒也不算太慢。
赶紧的吧,夫人和贵客都在前厅候着呢!
可别让贵人们等急了,怪罪下来,咱们可都担待不起!”
她语气生硬,毫无敬意,仿佛不是在请小姐,而是在吆喝一个粗使丫头。
林溪缓缓站起身。
虽然身体还有些虚,但她刻意挺首了背脊,目光平静地迎上李嬷嬷审视的眼神,淡淡开口:“有劳李嬷嬷带路。”
没有预想中的怯懦发抖,也没有哭哭啼啼的哀求,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李嬷嬷被林溪这反常的态度弄得一愣,心头莫名地升起一丝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
她皱了皱眉,哼了一声:“那就快走吧!”
转身就在前面带路,脚步又快又急。
小莲紧张地想要跟上去搀扶林溪,却被李嬷嬷回头一瞪:“你个小蹄子跟去干什么?
前厅也是你能去的地方?
滚回屋里待着!”
小莲吓得一哆嗦,求助地看向林溪。
林溪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留下。
带着小莲去,除了让她担惊受怕,没有任何用处。
“没事,我去去就回。”
林溪低声对小莲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说完,她不再看小莲担忧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跟上了李嬷嬷急促的步伐。
走出那间破败的小院,穿过狭窄阴暗的抄手游廊。
县令府邸的格局并不算大,但等级森严。
林溪住的偏僻小院与前厅之间,隔着一道垂花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越靠近前厅,空气似乎都变得凝重起来。
隐约能听到前厅传来的、属于上位者那种特有的、带着距离感的低沉交谈声。
李嬷嬷在垂花门前停下,回头又上下打量了林溪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和一丝幸灾乐祸,压低声音:“二小姐,待会儿见了贵人,知道该怎么做吧?
夫人交代的事,可别忘了!
别给林家惹祸!
否则……” 她未尽的话语里充满了威胁。
林溪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寒芒。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素色棉裙,将双手交叠置于身前——这是原主记忆里标准的、属于庶女的恭谨姿态。
“进去吧!”
李嬷嬷一扬下巴,示意她进去。
林溪抬步,跨过那道象征着身份地位和未知命运的门槛。
垂花门内,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庭院。
正前方,便是灯火通明、人影绰绰的前厅正堂。
门口侍立着几个穿着统一服饰、神情肃穆的陌生仆役,一看就不是林府的下人,气度明显不同。
厅内,主位上坐着县令林鸿远和嫡母王氏。
在他们下首客位,坐着一个穿着深色锦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旁边侍立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和一个捧着礼盒的小厮。
整个厅堂的气氛显得异常凝重和压抑。
当林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厅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有审视,有漠然,有算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剔和评估。
林溪的心跳微微加速,但面上却维持着原主应有的那份怯懦和苍白。
她微微低下头,步履虚浮却尽量平稳地向前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命运的钢丝上。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而她手中握着的空间与灵泉,就是她在这场名为“冲喜”的棋局中,最大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