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眼擦着溅到裙摆的茶水——那是五年前为救他留下的伤疤。
“离婚协议签了吧,念在旧情给你留套公寓。”
他甩出文件。
直到看见他搂着小三在财经头条宣布婚讯,我才向董事会亮出股权文件。
电话接通时,他正为他的好儿子举办百日宴:“顾总,你被开除了。”
1“一个连蛋都下不了的废物,占着顾太太的位置五年,也该知趣了!”顾明城的声音狠狠刮过耳膜。
他身边紧贴着一个年轻女人,一手亲昵地挽着顾明城的臂弯,另一只手则带着一种刻意炫耀的姿态,轻柔地抚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明城哥,别对姐姐这么凶嘛。”
林薇歪头看向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怜悯:“姐姐,医生今天刚看过哦,说宝宝发育得特别好,是个健康的男孩呢!”她刻意加重了男孩二字,尾音上扬。
我垂着眼,目光落在茶水溅到真丝裙摆上的污渍,没有看他们。
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膝盖外侧那几道早已愈合却永远无法平复的疤痕。
五年前大学社团露营,篝火晚会后他执意去拍深谷的月色,一脚踏空,是我扑过去把他推开,自己却被受惊的野狼撕咬拖拽,留下满身狰狞的伤口和...一个冰冷的,被宣判的***。
“薇薇怀着我的孩子,是我未来的继承人。”
“顾家不能绝后!”顾明城上前一步,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沙发里的我。
“五年,我顾明城对你,也算仁至义尽。”
他从助理手里拿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啪地一声甩在我面前。
“念在旧情,市中心那套小公寓留给你,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他腕上那只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在水晶灯下反射出冰冷的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那是我父亲在他第一次拿下集团大单时,亲手为他戴上的。
客厅里死寂一片,我目光落在那份摊开的离婚协议上。
财产分割一栏,他顾明城几乎要拿走我们婚后所有共同创造的财富,而其中那些绝大部分,是我苏家庞大的人脉资源和资金。
他忘了,是谁在他毕业求职四处碰壁时,把他引荐进苏氏。
又是谁在他初入集团举步维艰时,力排众议将他推上关键项目负责人的位置。
是谁,在他野心勃勃想要更上一层楼时,说服父亲将集团核心的实业板块交由他全权打理,一步步将他捧上集团副总的宝座。
他以为这一切,都是凭他顾明城自己的“能力”?那场差点要了我命的救援,换来的所谓深情。
顾明城为了我,毅然决然地结扎。
对外宣称我们是坚定的丁克一族,顶住了家族和外界所有的压力与我结婚。
曾经是整个港城津津乐道的佳话。
如今看来,这精心编织的谎言,变成他此刻用来羞辱我的武器。
“我的耐心有限。”
顾明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下达最后通牒的压迫感。
他顿了顿,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虚伪的规劝。
“一个女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女人,没了男人依靠,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林薇适时地依偎过去,将头靠在他肩上,声音娇嗲得能滴出水来:“明城哥,别气坏了身子,对宝宝不好。
姐姐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她会想通的。”
她看向我:“姐姐,你也别太难过了。
以后我和明城哥的孩子,也可以叫你一声阿姨的。
你一个人要是寂寞了,也可以常来看看宝宝嘛。”
是我想失去生育能力的吗?眼前这对男女,正肆无忌惮地在我的伤口上狂欢着撒盐。
指尖的颤抖无法抑制,我只能将它们更深地掐进掌心,用更尖锐的痛楚来对抗这灭顶的羞辱。
2顾明城显然将我的沉默和身体的微颤视作了崩溃与屈服的前兆。
他眼中闪过轻蔑,语气稍微放缓,施舍意味十足:“苏晚,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
但这五年,我给了你顾太太所有的尊荣,没有亏待过你。”
“现在,我只是想要一个正常的家庭,一个属于我的孩子。
这要求不过分吧?”他指了指那份离婚协议。
“签了它,我们彼此都解脱。
闹得太难看,对你,对苏家,都没好处。
想想你爸的身体。”
他适时地抛出了苏家和父亲。
在我耳中与威胁无异。
“是啊姐姐。”
林薇立刻接口:“伯父身体不好,要是知道你不能生育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该多伤心啊?”“明城哥也是为苏家的体面着想。”
“体面地分开,总比撕破脸强,你说是不是?”她将不能生育四个字咬得异常清晰。
我松开紧攥的拳头,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深深血痕,疼痛尖锐。
再开口时,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好。”
顾明城和林薇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不过...”我顿了顿:“这份协议,我需要我的律师过目。
明天,他会联系你。”
顾明城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一丝不悦爬上眉梢:“苏晚,你什么意思?信不过我?协议条款清清楚楚?别想耍什么花样拖延时间!”“姐姐,你放心,我和明城哥不会亏待你的。
律师看看也好,免得日后姐姐心里不舒服。”
“只是走个必要的程序而已。”
我站起身,膝盖的旧伤在动作时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
我微微晃了一下,随即站稳,脊背挺得笔直:“顾副总,五年夫妻,这点最后的体面,你总该给我。
还是说,你连一天都等不了,现在就迫不及待要让你的新夫人和...继承人...”我刻意停顿,目光扫过林薇的肚子:“搬进这里?”顾明城又怎配搬进这里?这是苏家的宅子,他敢直视我苏家的列祖列宗吗?顾明城被我话里的讽刺和那声顾副总刺得脸色一沉。
他冷哼一声,带着施舍般的口吻:“行,苏晚。”
“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签好字的协议。”
他搂住林薇的腰:“薇薇,我们走,这里空气不好,再熏着我们的儿子。”
林薇在转身离开前,还不忘对我投来一个混合着得意与鄙夷的眼神,仿佛在欣赏一件被彻底丢弃的垃圾。
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隔绝了那对男女令人作呕的气息,也卸了我所有强撑的力气。
我跌坐回沙发,只觉胃里翻江倒海。
我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些酸涩的苦水。
眼泪终于失控地汹涌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极致的屈辱和愤怒像海啸般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3五年前露营地的篝火在眼前跳跃,野狼腥臭的喘息喷在脸上,利齿撕裂皮肉的剧痛清晰如昨。
可我换来的是什么?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一场彻头彻尾的掠夺!还有今日这足以将我钉在港城耻辱柱上的公开羞辱!我撑着沙发扶手,一点点站起来,腿还在发软,身体深处那几乎焚毁一切的怒火,奇异地沉淀下来。
它支撑着我,走向二楼那个尘封已久的书房...那是父亲生病前处理家族核心事务的地方,自从他身体不好,顾明城逐步掌权后,我便很少踏足。
我拉开书桌角落带密码锁的抽屉,密码再无第四人知晓。
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毫不起眼的旧式深灰色的文件盒。
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份纸张边缘已经微微泛黄的文件。
封面上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只有一行简洁的黑色印刷体:苏氏集团股权最终持有及不可撤销信托协议翻开扉页,父亲遒劲有力的签名映入眼帘,签署日期赫然是五年前!正是我和顾明城结婚前夕。
“...委托人苏弘毅先生甲方将其名下持有的苏氏集团总计51%的股权,全权委托于其独女苏晚女士乙方...苏晚女士为上述股权的唯一实际控制人及最终受益人,拥有完全的表决权、收益权及处置权”“...乙方在信托存续期间可授权特定人士如配偶行使部分管理职能,但此授权可随时单方面无条件收回,且不影响乙方对股权的最终控制...”白纸黑字,铁证如山!父亲...我那看似因身体原因早早放权,甚至有些糊涂的父亲。
他竟在五年前,在我被爱情冲昏头脑执意要嫁给顾明城的时候,瞒着我,也瞒过了所有人,埋下了这样一道无可撼动的护城河。
他将他毕生心血的绝对控制权,以最稳妥而不可动摇的方式,牢牢地地锁在我名下。
顾明城这五年在苏氏呼风唤雨,他以为他一步步蚕食、掌控了苏氏?他不过是我父亲亲手为我选定的,一个可以随时替换掉的高级经理人。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是滚烫的。
父亲深沉如海、不动声色的爱和保护,跨越了生死,在五年后的今天,在我即将坠入万丈深渊的这一刻,化作了托起我的基石。
顾明城,林薇...你们想要体面的分开?要的苏氏权柄?想要踩着我的尸骨,捧着你们的继承人登上王座?好戏,才刚刚开场。
4我拨通了只属于苏氏集团真正核心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秘书处恭敬而略显惊讶的声音:“苏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我的声音平静无波:“苏晚。”
“通知集团所有人,明早九点整,顶层一号会议室,召开紧急特别股东大会。”
“任何人不得缺席。”
“议题是审议罢免集团副首席执行官顾明城先生一切职务,并对其在任期间可能存在的不当行为启动全面内部审计。”
电话传来秘书强自镇定却难掩震惊的声音:“...是,苏董。”
挂断电话,我没有丝毫停顿,又拨通律师团负责人。
“陈律。”
“申请立刻冻结顾明城名下所有与苏氏集团相关的资产。”
“同时,以苏氏集团最大股东及实际控制人的名义,宣布顾明城因个人原因不再适合担任集团任何职务。”
“另外...起草一份离婚协议。”
“夫妻共同财产部分,依据五年前签署的婚前及不可撤销信托协议执行。
至于顾明城个人名下的所谓财产...”“我要他净身出户,一分钱,都带不走苏家的东西。”
“明白,苏董。”
陈律师的声音透着专业和一丝隐秘的兴奋:“所有法律文件将在两小时内准备完毕,送达程序同步启动。”
顾明城,你以为你赢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会让你,和你的林薇,好好看清楚——谁才是这座丛林里,真正能决定猎物生死的王。
手机在寂静中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顾明城三个字。
我盯着那名字看了几秒,直到震动快要停止,才慢条斯理地划开接听,按下了免提键。
“苏晚!”顾明城的声音立刻像点燃的炮仗一样炸开,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背景音里隐约还有林薇焦急的安抚声:“你搞什么鬼?!什么紧急股东大会?什么罢免?你疯了吗?!”“顾副总。”
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去、听不出任何情绪:“现在是下班时间,请注意你的措辞。”
“另外,纠正一点,是苏氏集团,不是你们顾家。”
“你!”顾明城被我噎得一窒,随即怒火更盛,几乎是在嘶吼,“苏晚!你别给脸不要脸!别忘了!苏氏现在是谁在撑着!离了我顾明城,苏氏明天就得垮!董事会那帮老狐狸会听你的?做梦!”背景音里,林薇尖细的声音带着哭腔插了进来:“姐姐,明城哥为了苏氏呕心沥血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现在这样过河拆桥,传出去让外人怎么看?你就算不为明城哥想,也要为伯父想想啊!”她试图用道德绑架和亲情牌来软化我。
“外人怎么看?”我嘲弄道:“林小姐似乎忘了,几个小时前,是谁带着身孕上门,迫不及待地要把我这个不下蛋的母鸡扫地出门,好给孩子一个名分?”5“又是谁,要把我不能生育的事情公之于众?苏家的脸面,从你们踏进这个门逼我签离婚协议那一刻起,还值几个钱?”顾明城喘着粗气,显然被我的反问戳中了要害,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带着更深的阴鸷:“苏晚,立刻停止你愚蠢的行为!否则,我保证,全港城的头条,都会是你苏晚不能生育、被丈夫抛弃的丑闻!我会让你和你爹,都成为整个港圈最大的笑话!”“哦?”“顾明城,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五年前,大学社团露营,后山,野狼......”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听到电话那头骤然加重的呼吸声:“比如,你后来为了我做的那个......结扎手术?”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你......你想说什么?苏晚,我警告你别血口喷人!”“结扎......结扎是我心甘情愿为了你!”“是吗?”我轻轻地笑了。
“顾明城,你的演技真好。
好到连我都骗了整整五年。
如果不是今天林小姐挺着肚子来提醒我,我还真以为,你是个情深义重的绝世好男人呢。”
“你说,如果我把你根本没做结扎手术,甚至可能早在几年前就和林小姐珠胎暗结的事情,连同五年前那次意外的某些细节......一起提供给媒体,他们会怎么写?”“你敢!”顾明城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尖利得破了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这是诽谤!是诬陷!你没有证据!你......”“证据?”我打断他:“林小姐肚子里那个,不就是证据吗?”“顾明城,你猜,当年露营地的记录...它们,都还在不在?”我并没有直接指控他故意引来了狼,但这番充满暗示性的话,足以击垮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有些罪名,不需要法庭宣判,只需要在公众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就足以让他身败名裂,尤其是在港城这个极度看重风水命理和名声的圈子。
一个忘恩负义、谋害发妻的帽子,足以让他和他那个继承人,永远被钉在上流社会的耻辱柱上。
电话那头传来咚的闷响,手机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是林薇惊恐的尖叫:“明城哥!明城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来人啊!快叫救护车!”我挂断了电话。
几分钟后,管家王姨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大小姐,您吩咐。”
我把那份写了休想和傻X四字的离婚协议递给她:“把这个送到顾明城和林薇那里去,告诉他们...”“苏家的东西,从人到钱,他们什么也别想得到!”王姨接过文件,深深鞠了一躬:“是,大小姐!我马上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