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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23

第1章 落金枝元宝缩在龙床角落,冰凉的丝绸裹着她微微发颤的身子,

像裹着一件即将被拆封、却无人问津其意愿的礼物。殿内弥漫着浓重的龙涎香,

几乎要将她熏晕过去。可在这令人窒息的香气之下,

她灵敏的鼻子却捕捉到了一丝更深层、更令人作呕的味道——腐朽、贪婪,

以及垂死之人散发的、对青春生命的最后妄念。她生来便有此异禀,闻香识人心。

善意是清泉凜冽,恶意是浊臭扑鼻。而此刻充盈鼻端的,是足以将她溺毙的污浊。

“天命凤格”……就因为这荒谬的批命,她便被从市井街巷强掳入这深宫禁苑,

甚至等不及册封典礼,老皇帝便急不可耐地要在今夜将她拆吃入腹。

殿门外传来沉重而虚浮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咳嗽。老皇帝进来了,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合拢殿门,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亮。元宝攥紧了衣襟,指节泛白。

她能“闻”到那双浑浊的眼睛正贪婪地锁住她,那目光如有实质,黏腻又恶心。

“小美人儿……莫怕……”老皇帝的声音嘶哑,带着喘不上气的嗬嗬声,

“让朕好好看看这‘凤命’是何等滋味……”他踉跄着扑过来,带着一身病气和熏人的药味。

元宝惊惶地向后缩,后背猛地撞上冰冷的床柱。龙涎香混着老人身上特有的衰败气味,

几乎让她窒息。她能清晰地“闻”到他那迫不及待的占有欲,肮脏得让她想吐。

老皇帝嘿嘿笑着,枯瘦的手开始解自己的龙袍,动作因急切和虚弱而显得笨拙可笑,

却又透着不容抗拒的恐怖。明黄的龙袍滑落在地,露出内里明黄色的中衣。他朝她伸出手,

那手上布满斑点,指甲略长。元宝闭上眼,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头顶。

预想中的触碰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

是一声沉闷的、像是破风箱终于彻底碎裂的异响——“嗬!”紧接着,

是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元宝猛地睁开眼。方才还一脸淫邪的老皇帝,此刻双目圆瞪,

嘴巴大张,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只手还向前伸着,似乎想抓住什么。

他的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生命迅速抽离后的死灰。

浓烈的龙涎香再也压不住那瞬间爆开的、彻底的死寂之气。他死了。就在她面前,

脱下龙袍的瞬间,暴毙而亡。巨大的惊骇攫住了元宝,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几乎要跳出来。殿外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异动,有细微的骚乱声传来,

但无人敢擅自入内。完了。这是元宝脑中唯一的念头。无论原因为何,

皇帝死在了欲要临幸她的当口,她注定会成为那个千夫所指的“克帝”煞星。等待她的,

唯有殉葬,或是更凄惨的下场。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一圈圈缠紧她的心脏,

几乎要让她停止呼吸。她缩回床角,将自己抱成一团,小小的身子抖得不成样子。就在这时,

殿门被极轻地推开一条缝隙。一盏孤灯率先探入,昏黄的光晕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映出一个颀长清瘦的身影。来人提灯步入,脚步轻得听不见一丝声响。

他穿着一身深墨色的宦官服饰,却质地精良,领口袖边绣着暗纹,

与外头那些低等内侍截然不同。灯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肤色是久不见日光的冷白,

墨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官帽之下。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地上已然气绝的老皇帝身上,

淡漠得如同看一件死物。随即,那视线便转向龙床上瑟瑟发抖的她。那是一双极深的眸子,

眼尾微微上扬,缀着一颗极小却鲜红的朱砂痣,在灯下恍若一滴将落未落的血泪,

给他清冷的面容平添了几分诡艳。元宝下意识地用力嗅了嗅。很奇怪。这人身上,

没有任何强烈的情绪之气。没有惊恐,没有贪婪,没有谄媚,

也没有常见的宦官身上的那种阴郁怨愤。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冷寂,像雪后荒原,万籁俱寂。

但在这片虚无之下,又极深处地隐藏着一丝极微弱的、难以捕捉的……怜惜?他走近,

无声地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墨色披风,俯身,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裹在她几乎***的肩头。

披风还带着他身体的微凉温度,以及一股极淡的、冷冽的皂角清香,

瞬间将她从那令人作呕的龙涎香和死气中剥离出来些许。“姑娘,”他开口,

嗓音是一种特殊的低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奇异的不难听,反而有种挠人心肺的质感,

“惊着了。”他不是在问询,而是在陈述。元宝仰着脸,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伸出手,那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好看得不像一个太监的手,只是指尖透着一种缺乏血色的冰凉。他轻轻握住她的脚踝。

元宝猛地一颤。那冰凉的触感激得她足弓下意识地绷紧蜷缩。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垂着眼眸,

浓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其中骤然翻涌的暗色。他依旧沉默着,

姿态卑微而标准地跪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替她穿上不知何时被他拾起的绣鞋,动作细致轻柔,

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敏感的足弓肌肤。

又是一阵细微的战栗从相触点窜起,直冲头顶。元宝看见他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再抬眼时,眸色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那里面的情绪复杂难辨,有隐忍,有自嘲,

有翻涌的暗潮,最终都归于那片沉寂的虚无。他替她穿好鞋,站起身,

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目的恭谨模样,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态只是她的错觉。他朝她伸出手,

灯光映着他苍白的手掌。“此地不宜久留。”他哑声道,“跟奴走吧。”“去……去哪?

”元宝的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和小兽般的惊怯。他微微抬眸,

眼尾那点朱砂痣在灯下红得灼眼。“回家。”第2章 锁深宫萧敬余的手冰凉,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元宝几乎是被他半扶半抱着,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巡夜的守卫,

穿梭在宫墙投下的巨大阴影里。他的脚步轻得像猫,

对宫中的每一条暗道、每一处拐角都烂熟于心。她裹紧了他的墨色披风,

那冷冽的皂角清香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奇异地抚平了她一些惊惶。她偷偷侧目看他,

他下颌线绷得有些紧,面色在月光下更显苍白,眼尾那点朱砂痣却红得惊心。他“闻”起来,

依旧是一片沉寂的雪原,

仿佛刚才帝王暴毙、带她逃离惊险重重都未能让他心绪产生半分波动。最终,

他带着她闪身进入一处僻静的院落,门楣上悬着“司礼监值房”的牌匾。

比起后宫宫殿的富丽堂皇,这里显得格外冷清肃穆,

空气里弥漫着墨香和一种淡淡的、类似草药的清苦气。值房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柜,

收拾得纤尘不染,整洁得近乎刻板。“姑娘暂且在此安身,外间一切,奴会处置。

”他松开手,退开一步,恢复了那种恭谨而疏离的姿态,

仿佛刚才那个在帝王寝宫里果断带她走的人不是他。“他们……他们会找到我吗?

”元宝的声音带着未散的哽咽,小手紧紧揪着披风的边缘。萧敬余垂着眼:“陛下驾崩,

宫中大乱,无人会深究一个‘已殉葬’的秀女。”“已殉葬?”元宝愕然。“是。

”他答得简短,却自有分量,“从此刻起,世上再无‘元宝’此人。

姑娘只是司礼监内一个不存在的人影。

”他转身从柜中取出一套灰扑扑的小太监服饰:“请姑娘换上,以防万一。”元宝接过衣服,

指尖冰凉。她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待她换好衣服,

略显宽大的衣袍更衬得她身形单薄可怜。萧敬余正站在窗边,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夜色渐深,宫中的哭嚎和骚乱似乎渐渐平息,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下来。他回头,

看见她穿着不合身的太监服,墨发松散,小脸苍白,眼眶和鼻尖却哭得红红的,

像只无家可归的幼猫,怯生生地站在他的地盘里。他眸光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很快又归于沉寂。“姑娘歇息吧。”他指了指屋内唯一的那张床,“奴在外间值守。

”“那你……”元宝下意识地问。“奴才习惯了。”他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夜深了,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敲打着窗棂。元宝缩在那张冰冷的板床上,

身上盖着的是萧敬余另找出来的一条薄被,依旧带着那股冷冽的皂角香。可她一闭眼,

就是老皇帝暴毙时圆瞪的双眼,是那浓重的死气,

是周围人可能投来的恐惧和恶意揣测的目光。恐惧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她的神经。

雷声轰隆一声炸响。元宝猛地惊坐起来,冷汗浸透了里衣。黑暗中,

她仿佛看到无数双手要将她拖去殉葬。“不要……别过来……”她啜泣着,

跌跌撞撞地爬下床,循着外间一点微弱的光亮和那个沉寂的气息跑去。

萧敬余正坐在外间的灯下,指间捻着一串沉香木念珠,闻声抬头。

一个小小的、颤抖的身影径直扑进他怀里,冰凉的小手死死环住了他的腰。

“我怕……我好怕……”她把脸埋在他冰凉的衣料里,哭得浑身发颤,

温热的泪水迅速洇湿了他胸前的衣襟。萧敬余整个人瞬间僵住。

那串念珠在他指间发出细微的磕碰声。他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

垂眸看着怀里这颗毛茸茸的脑袋,感受着胸前陌生的、滚烫的湿意,

和那纤细手臂带来的、不容忽视的禁锢力量。他从未与人如此贴近。她的颤抖,她的恐惧,

她的柔软,都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像一道滚烫的烙铁,烫得他无所适从。

他抬起手,悬在半空,迟疑了许久,最终,掌心极其僵硬地、轻轻地落在她单薄的后背上。

动作生涩得近乎笨拙。“不怕。”他哑声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了几分,“没事了。

”他甚至不敢回抱,只是那只手,极轻极轻地,一下下拍着她,

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怀里的哭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

她似乎在他这片冰冷的“雪原”和生涩的安抚中,找到了一丝诡异的安全感,

竟就这样抱着他的腰,慢慢睡去。萧敬余一动不动,任由她靠着,

感受着怀里逐渐变得绵长的呼吸。灯花噼啪一声爆响,

映照着他复杂难辨的眸光和微微滚动的喉结。雨声渐歇。突然,

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火把的光亮透过窗纸映了进来!“给本宫搜!

有人看见那克死皇上的煞星往这边来了!”一个娇叱的女声尖锐地划破寂静,

是得宠的刘贵妃!“萧掌印,你这司礼监,难道也敢窝藏钦犯不成?!

”值房的门被毫不客气地拍响。元宝被惊醒,猛地抬头,脸上还带着泪痕,

眼中瞬间溢满惊恐,下意识地更紧地抓住萧敬余的衣服。萧敬余眼神一凛,

那片雪原瞬间凝成了冰。他低头,看着元宝惊恐失措的小脸,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决断。

下一刻,他猛地掰开她环在他腰上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不等元宝反应过来,他骤然起身,扬手——“啪!”一记清脆狠戾的耳光重重扇在元宝脸上!

元宝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瞬间红肿起来,***辣的疼,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懵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萧敬余。只见方才还容许她靠近、甚至生涩安抚她的男人,此刻面覆寒霜,

眼神阴鸷冰冷,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仿佛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秽物。“不知死活的贱婢!

”他嗓音尖利刻薄,充满了太监特有的阴冷腔调,“慌不择路,竟敢撞到本督这里来求庇佑?

你也配!”值房的门在这一刻被从外推开,刘贵妃带着一群宫人侍卫闯了进来,

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元宝捂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变得陌生而可怕的男人,心口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

比脸上的疼痛更要命百倍。萧敬余甩了甩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转向刘贵妃,

微微躬身,语气恢复了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贵妃娘娘明鉴,此等晦气之物,

奴才正要处置,岂容她玷污了娘娘圣目。

”刘贵妃狐疑的目光在元宝红肿的脸颊和萧敬余冷漠的表情间逡巡。就在这时,

一滴殷红的血,顺着萧敬余垂在袖口下的指尖,悄然滴落在地面上,洇开一小朵刺目的血花。

——方才那看似扇向她耳光的手,实则用藏在袖中的薄刃,快而准地划破了他自己的手臂。

第3章 折腰吻刘贵妃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在元宝红肿的脸颊和萧敬余滴血的手指间来回梭巡。殿内空气凝滞,

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元宝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哦?”贵妃拖长了语调,

带着审视的意味,“萧掌印倒是‘忠心耿耿’,替本宫教训起这晦气东西了。

”她刻意忽略了那滴刺目的血,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萧敬余微微躬身,姿态恭顺,

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的平稳:“娘娘谬赞。宫中惊变,陛下新丧,

此等不详之人惊扰圣驾已是死罪,若再冲撞娘娘凤体,奴才万死难辞其咎。

奴才这就将她拖去慎刑司,细细审问其冲撞之罪,定给娘娘一个交代。

”他将“慎刑司”三个字咬得略重,那里是宫人的修罗场,进去了便是九死一生。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他急于处置这烫手山芋,并借此向新主子表忠心。

刘贵妃眼底的疑窦稍减。她自然不信萧敬余全然忠心,但这小太监看着确实碍眼,

萧敬余愿意代劳处理干净,她也乐得清静,免得沾染一身晦气。“既如此,

本宫便等着萧掌印的‘交代’。”她冷哼一声,目光最后剐过元宝苍白的小脸,拂袖转身,

“我们走!”一群人簇拥着她,浩浩荡荡地离去,火光渐远,值房内重新陷入昏暗和寂静。

门被轻轻合上。直到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萧敬余挺直的背脊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先走到窗边,确认院外再无他人。元宝依旧僵立在原地,

脸颊***辣地疼,心里却是一片冰凉的茫然和委屈。她看着他的背影,

方才他那阴鸷冰冷的表情和刻薄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让她心口窒闷得发疼。他转过身,

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沉寂,只是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白了些。他走到她面前,

目光落在她红肿的侧脸上。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厌恶,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深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沉甸甸的,压得元宝呼吸一窒。他伸出手,

指尖微颤,似乎想碰一下她的伤处,却在即将触及时猛地停住,蜷缩着收了回去。“疼么?

”他哑声问,嗓音比刚才更加沙砾磨过。元宝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上来,不是因为脸疼,

而是因为他这声压抑的询问。她用力摇了摇头,眼泪却甩了出来。他沉默地转身,

从柜子深处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和一段干净的棉布。“过来。”他低声道。

元宝挪步过去。他示意她坐在灯旁的凳子上,自己则单膝跪地,与她平视。

这个姿势让他显得不再那么高高在上,反而有种卑微的虔诚感。他打开瓷瓶,

一股清苦的药香弥漫开来。他用棉布蘸了药膏,

动作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红肿的脸颊上。冰凉的药膏缓解了灼痛感,

而他指尖那刻意控制的、细微的颤抖,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元宝的心尖。她低头,

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睫,长长的,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也能看到他垂落的袖口下,

那道他自己划出的、仍在缓缓渗血的伤口。“你的手……”她哽咽着开口。“无碍。

”他打断她,专注着手上的动作,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伤。替她上完药,

他将药瓶和剩余棉布递给她:“收好,明日再涂一次。”元宝接过药瓶,

冰凉的瓷瓶握在手里,却觉得烫人。她的目光无法从他还在流血的手臂上移开。

“我……我帮你包扎。”她鼓起勇气,声音还带着哭腔。萧敬余似乎想拒绝,

但看着她泪眼朦胧却执拗的眼神,终究还是沉默地坐到了另一张凳子上,

将受伤的手臂伸了过来。元宝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袖口。那道伤口不深,却很长,皮肉外翻,

血珠仍在不断渗出,看得她心头一揪,鼻子发酸。她拿出棉布,

笨拙却极其仔细地替他清理伤口,然后蘸了更多的药膏,轻轻涂抹上去。

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正好砸在他手背上。那滴泪,滚烫。萧敬余的手臂猛地一颤,

像是被灼伤般想要缩回,却又强行忍住。他抬眸看她,眼底是翻涌的墨海,

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冲撞着那层冰冷的外壳。忽然,他毫无预兆地起身,然后单膝跪了下去,

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他仰头看着她,灯光映亮他苍白的脸和眼尾那点猩红的朱砂痣。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沾着药膏的手指,唇瓣颤抖着,近乎虔诚地贴上她的指尖。

那触感冰凉而柔软。元宝浑身一震,忘记了哭泣。“姑娘的眼泪,”他哑声开口,

声音破碎得厉害,“脏了奴才的手。”他的唇依旧贴着她的指尖,呼出的气息灼热,

与她指尖的冰凉形成诡异对比。“奴才出身卑贱,身子残缺,从里到外,早就脏透了,

烂透了。”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那笑意比哭还难看,“但奴才……想活。”他抬起眼,

目光死死锁住她,那片沉寂的雪原终于裂开缝隙,露出底下汹涌的、近乎绝望的渴望。

“奴才想活得久一点,”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挤压出来,带着血沫,

“再久一点……才能护着姑娘,久一点。”值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夜深了,

寒意渐重。元宝看着他跪在面前,说着最卑微的话,眼神却偏执得骇人。

心口那点委屈和恐惧忽然就被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覆盖了,酸涩胀满,让她喘不过气。

她抽回手,在他眸光骤然黯下去的瞬间,却拿起了剩下的干净棉布,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却异常坚持:“还没包扎好。”她示意他坐回去。萧敬余沉默地照做。元宝站在他身前,

低头小心翼翼地为他缠绕绷带。因为距离太近,她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头顶发丝。

或许是因为心绪激荡,她的手有些抖,系了几次都没能系好那个结。忽然,

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他握得不紧,甚至称得上轻柔,

但那突如其来的触感和低于常人的体温还是让她颤了一下。“可以了。

”他嗓音低哑得不成样子,“剩下的……奴才自己来。”他不敢抬头看她,侧着脸,

下颌线绷得极紧。“姑娘……”他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一种痛苦的克制,“别再看了。

”元宝的目光却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耳廓上,落在他不断滚动的喉结上。她闻到了,

那片雪原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剧烈地燃烧,发出冰层碎裂的噼啪声响。鬼使神差地,

她非但没有退开,反而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按住了他想要自行系结的手指。

他的手指猛地一僵,冰冷彻骨。四目终于相对。呼吸在极近的距离里交缠,变得灼热而潮湿。

他的眼眸深得如同漩涡,几乎要将她吸进去。

那里面翻涌着渴望、自卑、疯狂、克制……种种情绪激烈碰撞。他的唇色很淡,

此刻却因为紧抿而显出一丝异样的红。元宝的心跳如擂鼓,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唇,看着他那双写满挣扎与痛苦的眼睛。空气仿佛凝固了,

每一粒尘埃都在无声叫嚣。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寸。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温度。

萧敬余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从一场迷梦中惊醒,猛地偏开头,

避开了那几乎不可避免的触碰。他闭上眼,长睫剧烈颤抖,声音破碎得只剩下气音,

带着无尽的自嘲和悲凉:“奴才……没根的东西……不敢玷污了姑娘。”这句话像一盆冰水,

浇熄了空气中暧昧的火星,也浇得元宝心脏狠狠一缩,为他话里那深入骨髓的痛楚和自卑。

她看着他苍白的侧脸,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看着他仿佛承受着巨大煎熬的模样。

那股一直萦绕在心间的酸涩和冲动,终于冲破了所有枷锁。她忽然凑上前,温软湿润的唇瓣,

又快又轻地印在了他冰凉的脸颊上。一触即焚。如同蝴蝶停留,又似雪花消融。

萧敬余浑身剧震,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仿佛被那道轻微的触感定格成了雕塑。

元宝脸颊绯红,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却强撑着与他对视,声音轻却清晰,

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柔软的疯劲:“你不敢……”“我敢。

”第4章 赐婚局那一吻落下的触感,如同滚烫的烙印,灼穿了萧敬余冰封的表象。

他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刺中,瞳孔缩紧,难以置信地瞪着元宝。

那总是沉寂如雪原的气息骤然混乱,掀起惊涛骇浪,是恐慌,是狂喜,是更深重的自鄙,

还有一丝几乎要被碾碎的绝望。他抬手,指尖颤抖着,虚虚碰了碰自己被亲过的脸颊,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柔软温热的错觉。“姑娘……”他嗓音哑得几乎碎裂,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您……您不该……”不该什么?

不该触碰他这残缺之人?不该给予他这永不可及的奢望?他自己也说不下去,

只是那双眼尾染着朱砂的眸子,死死锁着她,里面情绪翻涌,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元宝被他剧烈的反应吓住了,脸颊红得滴血,勇气瞬间泄尽,只剩下后知后觉的羞赧和慌乱。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脚下却绊了一下。萧敬余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扶了她一把,

指尖冰凉触及她温热的手腕,又像被烫到般猛地松开。两人僵立在值房昏黄的灯光下,

空气粘稠得化不开,弥漫着药香、血腥味和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人心悸的暧昧与尴尬。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沉闷而悠长,如同敲在人心上。

这声响惊破了室内的迷障。萧敬余眼中的狂澜迅速褪去,重新覆上冰层,只是那冰层之下,

裂痕丛生。他垂下眼睫,将所有情绪死死压回深处,又变回了那个恭谨隐忍的司礼监掌印。

“夜已深,姑娘受了惊吓,该歇息了。”他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低哑,

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奴才告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转身,快步走出值房,

细心地为她带上了门。元宝独自站在屋内,

听着门外他渐渐远去的、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抬手轻轻按在自己依旧发烫的唇上,

心乱如麻。那一夜之后,萧敬余似乎刻意避开了她。送饭换药皆由一个小哑太监接手。

元宝被彻底藏在了这方寸之地,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

外界关于老皇帝暴毙和新帝登基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她知道如今龙椅上坐着的,

是先帝那位体弱多病、却城府极深的幼弟。她闻得到,宫中气氛一日紧过一日。

萧敬余身上的气息偶尔远远飘来,总是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山雨欲来的冷肃。

直到这日午后,那小哑太监送饭时,脸色惊惶,比手画脚地指向外面,

又做出一个“杀头”的动作。元宝心头一跳,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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