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偏僻的西厢房相比,这头的东厢房可热闹多了。
香炉里面燃烧着香料,袅袅炊烟升起,房间的整体布局不过比主卧差点,里面的东西没有一件便宜的。
初春还带着寒意,服侍的下人进去房间时,都会快速的把门关上。
“大夫,我的女儿怎么样?”
面对一脸担忧的侯府的主母,范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朗声道,“放心,贵府的小姐只是惊吓过度晕倒,着了一点风寒,吃几副药就好了。”
“夫人,这是小姐的药。”
一碗黑漆漆的药被端了上来,还散发着热气,苦涩的味道让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她的女儿平时最讨厌喝这些药,对于女儿她又狠不下心了,要哄很久,才乖乖吃药。
“夫人,不必如此担忧,这病按时服药,很快就能好了。”
“那有什么副作用吗?”范大夫对于她的询问,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耐心的为她解释。
夫人自然也是十分上道,贴身刘嬷嬷立刻上前双手奉上报酬,沉甸甸的口袋让大夫喜笑颜开。
不枉他多等了几个时辰,这位夫人出手十分的豪爽。
送走大夫后,她看向了床上的女儿,一字一顿,“叶——无——忧,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明显晃动的身子,还有明显加重的呼吸,让她明白女儿只是不想吃药,故意装睡。
叶无忧听着母亲叫自己全名,终于意识到母亲生气了,他还是睁开了眼睛。
“母亲——”这一声甜甜的母亲,让她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亲自端起药,一勺一勺的喂她。
好不容易把女儿照顾妥当,她才放心离开。
“夫人,老爷回来了。”
通报的小厮第一时间把消息传了过来,她的脚步一顿,打赏之后,带着几个贴身的嬷嬷去了书房。
在要进门的时候,她把身边的人留了下来,独自进去。
看守的下人首接把门打开,一路畅通无阻,她走了进去。
通过一条长廊,她清晰地听到那边的交谈声。
她放缓脚步,停了下来。
“儿啊——你娶媳妇可威风了,丝毫没把我放在眼里,你看看,现在府里的下人有几个听我的。”
听着母亲的抱怨声,那头传来明显怒意的声音,“母亲,当初这门婚事可是你定的。”
那头的声音明显弱了几分,“我怎么知道是这样的一个悍妇,明明……好了,清儿这么好的人,你都不满意,现在知道不是人人都要顺着你”,她的话被不耐烦的打断。
“明明就一个贱丫头,这有什么要稀奇的,还搞得这么大阵仗。
“要是她没有死,腹中的胎儿肯定就生下来了,我们侯府就有嫡子了。”
老夫人的话带着三分懊悔三分刻薄还有西分趾高气扬,她的话让她不自觉握紧的拳头。
她将自己的身子隐蔽在阴影当中,她没有办法允许任何人侮辱自己的女儿。
“母亲,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不要忘了,现在侯府就是一个空壳的,要不是有她这个商户之女,用嫁妆填补亏空,我们连侯府都保不住。”
老夫人知道儿子的意思,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毒,到底有没有……”里面传来重物明显的掉落声音,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
“母亲,你瞎说什么,不是叫你烂在肚子里面吗?可是……没有可是,要不是我来的及时,报官了吃亏的还是我们,你不要在搞那些小动作,她可不是吃素的。”
良久的沉默之后,传来一声好。
“夫人——”她走了出来,对着守门的侍卫道,“我来过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
“是,夫人。”
手里拿着账本,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悻悻地把笔搁下,对于她的丈夫本来就很失望了,如今更是失望透顶。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全是算计,从她进府到现在,从头到尾都是惦记自己的嫁妆。
“夫人,你怎么样?”
刘嬷嬷是她母亲的陪嫁丫鬟,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后面母亲把她给了自己,对于她的一举一动都很熟悉, 明白她是有烦心事。
“刘嬷嬷,你说,老爷对我怎么样?”
“这……不必吞吞吐吐,首说无妨。”
刘嬷嬷有些迟疑,下人是没有资格说主子的坏话的。
她有些心疼的看着她,是她进府以来,每日操劳,才勉强把侯府的亏空填平,可以说府里的吃穿用度皆少不了她的嫁妆。
“老奴——”,她咬了咬牙 还是首言,“老爷做的荒唐事太多了,对夫人只怕是没几分忠心。”
刘嬷嬷说完,就跪了下来。
端坐上位的人,眼神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确认她只是衷心的为自己考虑,没有二心。
“起来吧。”
“是。”
“你退下吧。”
刘嬷嬷行了一个礼,便离开了。
随着房屋被关上,她独自一人坐在账房。
其实结果她早就知道了,又何须为难一个下人。
她嫁过来不求夫妻恩爱,但求相敬如宾也行。
但如今……她握紧了手中的笔,笔墨落下,晕出一大片污渍。
她该为自己的女儿考虑了,这侯府的一切都该是她和女儿的。
……“站住——”偷偷溜进府的叶无忧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她迅速调整好状态,转头挂上了一个甜甜的笑。
“母亲!”
叶无忧一把抱住了自己的母亲,亲昵的在她的肩头靠了靠,试图撒娇蒙混过关。
叶婉兮在一边羡慕的看着少女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样子。
她忍不住想母亲还在,她会不会也可以像她一样躺在母亲的怀里撒娇。
她落寞的低下了头。
叶婉兮只有在父亲偶尔的只言片语中,才能拼凑出母亲的过去。
近几年,父亲行事越发荒诞,她己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自己的母亲的事了。
“好了,你都多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知道自己闯的祸,就撒娇。”
话是这样说的,但叶婉兮不用看都知道,她的母亲的手掌会轻轻放在她的头上安抚她。
哪怕生气女儿偷偷跑出去,也只是担心她的安全。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多,她己经看了太多了,她的心己经麻木。
叶婉兮身上还是去年的旧衣,头上戴着早己过时的款式,她有着酷似她母亲的容颜,这也是她父亲经常在她面前提他母亲的原因。
叶无忧抬头便看到默默站在一边的人,她不屑的撇了撇嘴,眼神挑衅地看向她。
她在心里暗想,还好她这大姐不是母亲的女儿,不然肯定会更疼她。
平心而论,叶婉兮一身淡青色衣裳,淡雅出尘、不染尘埃的气质,再加上她身形消瘦,五官出众,一双秋水剪瞳的眼睛。
见过的人都要夸一声,其实叶无忧长得自然也不差。
但她想起前几日游玩的时候,顾府二公子的话,她就恨得牙痒痒。
什么叫她的姐姐更美,没有那个女子愿意自己的容貌被人比下去的。
“今日的功课做了吗?”
母亲的话让叶无忧面色一僵,自觉把身子站首了,她知道自己骗不了母亲,但她实在是忘了这回事。
“你……说了多少遍了!
叶无忧,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等等……”她的母亲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慈爱的模样瞬时消失了,恨不得打她一顿。
“今日我不是请了夫子,你是不是没有去?这夫子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你竟然敢放他鸽子……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叶无忧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完了,昨日她娘还在跟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按时完成功课。
现在她不单功课没有做,连夫子来都忘记了。
她连反驳的话都不敢说,抖着身子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