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是被冻醒的。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带着初秋的凉意钻进窗缝。
她猛地坐起身,指尖触到的不是医院硬邦邦的被单,而是洗得发白的棉布床单——上面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小雏菊,是她十七岁那年,跟着奶奶学刺绣时的“杰作”。
墙上的日历刺得她眼睛发疼:2015年9月10日。
这一天,是她人生崩塌的开始。
苏清鸢把手机塞回书包侧袋时,指腹还在微微发烫。
屏幕上“清风”秒回的“好嘞,不见不散”像根毒刺,扎得她胃里泛酸。
前世她就是被这三个字勾走的。
那时她刚和柳玉芬吵完架,父亲苏建明一句“你就不能让着点你妈”堵得她喘不过气,满脑子都是“逃离这个家”。
“清风”恰好在这时发来消息,说手里有她追了半年的《暗夜骑士》最终卷,还是作者签名版。
现在想来,哪有那么巧的事。
柳玉芬前脚挑拨完她和父亲的关系,后脚就有人用她最在意的东西当诱饵,这盘棋下得可真够密的。
“清鸢,发什么愣呢?
粥要凉了。”
柳玉芬的声音又在厨房门口响起,手里端着碗白粥,上面卧着个溏心蛋,“知道你不爱吃煮蛋,特意给你弄的糖心,快趁热吃。”
苏清鸢看着那碗粥,喉头发紧。
前世的今天早上,她就是打翻了这碗粥,吼着“谁知道你有没有下毒”,然后摔门而去。
现在再看柳玉芬那双含笑的眼睛,只觉得里面藏着淬了毒的针。
她走过去,接过碗时指尖碰到柳玉芬的手,对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
苏清鸢心里冷笑——演,接着演。
“谢谢妈。”
她低头舀了一勺粥,温热的米香漫开,竟让她想起奶奶在世时的味道。
奶奶走后,柳玉芬才进的门,也是从那时起,她的日子就没再暖过。
柳玉芬显然没料到她会接这声“妈”,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又堆得更满:“跟妈客气啥。
对了,你弟弟苏明哲说他笔袋坏了,你等下上学路过文具店,给他捎一个呗?
钱我放你桌上了。”
苏明哲,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比她小两岁,被柳玉芬惯得无法无天。
前世她对这个弟弟只有厌烦,觉得他和柳玉芬一样,都是来抢她东西的。
可后来她被柳玉芬锁在柴房时,是苏明哲偷偷塞给她一个馒头,还小声说“姐,你别恨我妈,她也不容易”。
那时她只当是柳玉芬派来的眼线,现在想来,一个十岁的孩子,或许还没学会那些弯弯绕绕。
“知道了。”
苏清鸢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碗放进水池,“我走了。”
走到门口时,她瞥见鞋柜上放着一把黑色折叠伞。
前世的今天傍晚下了场暴雨,她就是因为没带伞,才让“清风”有机会说“我送你去网吧,不远”。
苏清鸢拿起伞,塞进书包。
柳玉芬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下去,转身进了厨房,从橱柜最深处摸出个旧手机,飞快地发了条消息:“她接了‘清风’的约,带了伞。”
片刻后,对方回了两个字:“按计划。”
……苏清鸢走到学校门口时,早读铃刚响。
她站在公告栏前,看着上面贴着的月考排名——她的名字排在倒数第五,而柳玉芬总拿着这个说她“心思不在学习上”,撺掇父亲把她转到职校。
这一世,她偏要让所有人看看,她苏清鸢不是扶不起的阿斗。
刚进教室,同桌陈雪就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清鸢,你昨晚没看群消息吗?
班长说今天下午要换座位,按月考名次挑。”
苏清鸢挑眉。
前世她就是因为成绩太差,被调到最后一排,和班里最调皮的男生坐同桌,后来那男生总找她麻烦,也是柳玉芬口中“学坏”的证据之一。
“知道了。”
她拉开椅子坐下,从书包里掏出课本。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书页上,映出她落在“函数”二字上的目光,锐利得像淬了火。
换座位?
正好。
她得离某些人远点,也得离某些人……近点。
比如那个坐在第一排,永远穿着干净白衬衫,连翻书都透着认真的少年——陆知衍。
前世她跳楼前,好像在哪见过他。
是在邻市的医院?
还是在……柳玉芬和那个瘸腿老光棍交易的巷口?
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那双眼睛很亮,像雪地里的星子。
或许,这一世能从他身上,找到些不一样的线索。
早读课的***再次响起,苏清鸢翻开数学书,指尖划过一道复杂的公式。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像在为某个即将改写的命运,轻轻敲着节拍。